说真话还没人信了,东离忧想了想,不想承认自己做人很失败,连个昏君都做不好,那便只能是他此时这模样十分能唬人了。
“明兄可妨与我说说,东离忧的生平?”东离忧问。
明雾心知他还是觉得自己就是东离忧,不过,看对方这一身华服冕冠,信一信也是应当。
“我知道的也不多,都是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。”明雾没发现,不知不觉间,自己在东离忧面前已经暴露了许多。
“传说中,东离忧此人经历颇有些传奇色彩,他原本出身是一个旁支宗室,自小凡事都比别人晚上几分。”
“那时宦官势大,朝政被阉党世家瓜分,四境不平,天灾人祸接踵而至,刚登基的永平帝突发疾病暴毙,说是暴毙,其实是因为刚上位就想夺权而被阉党杀了,他生前没有子嗣,新皇人选就从宗室里挑,朝中权衡之下,东离忧凭借他的年幼和晚慧脱颖而出,那时,他才六岁。”
随着明雾的话,缓缓浮现在脑海中的,是一些幼年时的画面。
他的亲生父亲是个普通宗室,身上只有个低等爵位,原本按他的身份,长大后也和他爹一样,领一份俸禄便罢,谁知世事无常,在新皇驾崩,朝廷相争时,这个“馅饼”会落在他头上。
就这样,他被迫换了自己的爹娘,成了小皇帝。
可那时朝政已经被阉党和世家瓜分,谁也不愿意再有人能插上一脚,小皇帝不过是被他们推上去当挡箭牌的傀儡而已。
东离忧如今也能猜出那些人选自己的原因,只是不知年幼的自己是如何面对那样的局面。
从一开始的傀儡,到后来任性妄为,嗜杀成性的陈厉帝,也不知其中又有多少故事。
“那些人会选东离忧,是因为他们觉得东离忧晚慧,三岁才会说话,脑子有问题。”
“事实证明,他确实脑子有问题,不过和那些人想的可不一样,别人是傻,他是疯。”
明雾想到什么,笑了一下,“很多人都说,如果当时那些人选的真是个傻子,未来的下场也不会那么惨。”
东离忧在位时,阉党虽然层出不穷,从未灭绝,但是更新换代的速度却比从前快了无数倍。
以暴制暴,这是阉党的福报。
不仅阉党如此,当时世家的争斗也很凶,东离忧之前,朝堂上世家只有最眼熟的几个,东离忧死时,已经有十数个大小家族轮流登场。
也是因此,天下大乱的速度快了至少十几年。
东离忧勾唇一笑,“能在史书上留下恶名,而非籍籍无名,死了也无人知晓,已经强过大多数人了。”
明雾摇摇头,神色微敛,“为了青史留名,便做下那么多恶事,毫无人性。”
东离忧微微挑眉,“我很好奇,明兄是如何做到对东离忧贬损批判,却又与我交好的?”
明雾回问:“那不妨先告诉我,你又是如何做到在史书上罄竹难书,却又在现实中这么正常的?”
“正常?”
“是。”
“明兄为何觉得,史书中的我,便是不正常呢?”
明雾沉默了,不是因为无言以对,而是因为他不知道眼前这鬼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那句鬼话的,难道是因为他真的是鬼?
东离忧并未争执,他知道,明雾心中依旧对自己的身份半信半疑,那又如何,左右他并不在乎,既不怕知道,也不怕无名。
一人一鬼达成目的,便迅速离开了王府,并在东离忧的探路下,顺利回到租住的地方。
银钱拮据,之前明雾只是租了一间小院,只有一间卧房。
好歹用着别人的身体和钱财,明雾怎么好意思让东离忧睡院子,因而即便有些不自在,一人一鬼还是睡在一间屋子。
明雾将自己找到的一些碎银和没有任何标志的珠宝拿出来数了数,“至少在京城数月的花销可以不用愁了。”
“对于自己的身世和过去,你有什么想法?”他问。
东离忧诧异挑眉,“我?我能有什么想法?难道不是明兄你想要帮我找回过去吗?”
明雾:“……”
“我就是个凡人,你想要我帮你进宫打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,还不如你自个儿进去,反正你是鬼,谁也看不见你。”
“不必明兄使自己陷入危险境地,只要明兄往东离忧此人身上查便好。”
明雾皱眉:“你还觉得自己是他呢?”
东离忧看他,“若我当真是,明兄可会与我绝交?”
明雾面无表情,“我能不能跟你绝交?你自己不知道吗?”
东离忧笑,“也是,若是绝交,那就不是人鬼情未了,而是鬼缠身了。”
明雾:“……”这个鬼故事一点也不好笑。
“这段时间恐怕要委屈明兄了,要用我这句前朝末帝的身躯,还要与我这前朝末帝共处一室。”东离忧并未掩饰,直言道,“实不相瞒,方才恢复了一点记忆,在下生前名为东离忧。”
明雾沉默,这回却是心绪复杂。
“你、当真……?”
他抿了抿唇,“或许是你曾经是他,但是后来被谁取而代之了?有人像我一样用了你的身体?”他双眼发亮,越想越有可能。
东离忧颇觉有趣,“明兄宁愿相信我被夺舍,也不信我是东离忧?”
看来这身皮相的迷惑性比他想的还要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