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猫咪将将两岁, 是实打实的景仁宫掌上明珠。往日里性子很文静,乖巧又黏手。猫咪的长相本来就在人类的审美上卡bug, 圆脸儿大眼小鼻子小嘴儿, 任谁看了都心肠绵软,更别提齐东珠这种没有下限的毛绒控。
但俗话说的没错, 猫猫和狗子是处不来的。小狸花儿公主最大的天敌就是她那些处于人憎狗厌年纪的哥哥们。尚在襁褓的小狸花儿就能暴躁地对着萨摩耶的黑鼻头梆梆两拳,现在更是不得了, 让人见人爱的小猴耶缕缕受挫, 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,实际上每次出了八公主的院落都委屈得直哼哼。
熟睡的小猫咪更是甜到了人心坎儿里。齐东珠趴在榻边儿, 手指轻轻揉搓着小猫咪在熟睡之中露出的黑白花色的肉垫儿。她心里藏着事儿, 手上就搓个没完, 小狸花儿在睡梦之中咪呜一声, 一只漂亮的小猫眼睁开一条缝儿, 认出了齐东珠的模样, 用小爪子将齐东珠的手指往嘴里扒拉了扒拉,张开小毛嘴儿含住齐东珠的指尖儿, 又把小猫眼闭上了。
齐东珠看着她不多时又睡熟过去, 心中软乎乎的, 将手指抽了出来,亲了亲她头顶的小猫耳朵, 继而也在小榻上闭上了眼睛。
她无数次祈祷, 希望佟佳氏明日能好些, 哪怕不能彻底痊愈, 也能精神些,让小狸花儿有机会多见几面自己的母亲。
“东珠。”
突然,齐东珠听到脑海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,这让齐东珠蓦地睁开了眼,凝视着黑暗的寝室。可转瞬间,她的头脑清明起来,突然意识到了那是消失了好些年的系统。
“你回来了?你之前去哪儿了,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现?”
还没等系统回复她,她又忙不迭地说:
“能给我兑换一些医疗器械吗?如果不成的话,多给我一些药品也好,还有药膳方子、工具书籍和器具,我想要——”
“东珠,我要离开了。你要的东西我能兑换的都帮你兑换好了,就在你的仓库里。等我消失之后,你的仓库也要消失了,你定要在之前寻个合适的落脚处,将这些东西存放好。”
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
齐东珠本来欣喜和激动的情绪骤然退去了,心中升起一丝不安,可是她没有表现出来,只是坐在了榻上,认真和脑内突然出现的系统对话。
“…你知道我是谁了,是吗?”
系统沉默许久,终是叹了一口气,说道,而齐东珠心中一痛,轻声说道:
“妈。”
齐东珠在现代时也多年不曾见过她妈了,她对于她的记忆停留在高中前的那个暑假,她的弟弟在她看护时意外坠楼,她站在老旧楼房的阴暗过道里,看着母亲歇斯底里,指责所有无辜的人,却从不指责她那失职的父亲。
齐东珠觉得很累。她提前几天搬进了寄宿高中,从此只在年节被迫离校,回去见她将自己生活过得一团糟的母亲一面儿。她不懂她的母亲,明明是那个年代罕见的大学生,前途无量的建筑师,却非要将自己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,困在一座死气沉沉的边城。
甚至为了挽回这乱七八糟的婚姻,拼死生下第二个孩子。
后来,齐东珠连年节也不愿回去了。她听说她的父亲酒后坠湖死了,正在大学里准备保研的她也没有回去参加葬礼。她想她的母亲应该更厌恶她了。
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。”
她听到母亲沉默,不由自主地收紧手指,揪住了榻上绵软的被褥。她想要一个答案,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她濒死之前构造的一个幻境吗?为什么她穿越之后,她的母亲成了她的系统?
“这不是幻觉。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,这种玄之又玄的事,你打小儿就很排斥。你能穿越,是我的一场机缘,所谓的奶母系统也是我骗你的。你在这个时代活下去需要沾染因果,而只有皇家的因果才有效力,能让你的神魂在这个时代稳固。”
“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做皇帝的妃子,你什么性子我最是清楚…我只能寻了纳兰东珠这样一个未来皇子奶母的身份,之后的事,也全靠你自己造化了。”
齐东珠在黑暗中无声地眨了眨眼,问道:
“所以,我死在了那场车祸里,而你救了我?为此,你付出了什么代价?”
脑中系统沉默不语,过了许久方才说道:
“时间不多了,我给你留了一封信,你若是…不想看也就罢了,烧了吧。我从前没尽好一个母亲的责任,但你现在长大了…比我想象的好得多。你与皇家因果已深,可以好好活过这一辈子了,未来的事,都听你自己的。我走了。”
“等等!妈妈!”
齐东珠睁大了眼睛,一句“妈妈”也脱口而出,可是却只得到了脑海中一片空荡荡的安静。小狸花儿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了,伸着两只小爪子哼唧起来,被心中空落落的齐东珠抱进怀里拍哄着。
她抱着小狸花儿,看着系统空间里堆叠的药品、食物和工具书,愣愣地坐了一晚上。怀里的小狸花早就窝在她的怀里睡得香甜,而齐东珠在破晓的阳光里轻声叹息:
“妈妈…”
隔了几日,她请佟佳氏给了她出宫的腰牌,特意回了皇帝赐给她的京城住宅一趟。宅子里本来配有仆役,都被齐东珠驱散了,毕竟她常年住在宫里,也不习惯有什么仆役伺候。
她将她母亲为她购买的药品、衣物、食物和书籍一股脑儿放进了堆灰的仓库之中,只为佟佳氏选了点儿可能用得上的药物装进瓶子里,贴身放在身上。此刻她知道所谓的系统兑换,不过是她母亲在现代购买的物品,并非真的能凭空出现,因此也不对大型的治疗设施抱有幻想了。
堆满了半面墙的工具书上,有一沓厚厚的信纸。齐东珠将之捏在手中半晌,终究没有打开,而是将之重新夹进了书籍里。
系统的开诚布公,让齐东珠心里那些逃避的、低迷的情绪一股脑儿的找了回来。让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常年赖在学校,即便是周末放假也不肯回家的寄宿生,那个不愿与旁人多说一句话,时常踽踽独行,只愿和学校里几只流浪猫狗玩耍的自闭少女。
她转身离开了落灰的仓库,将仓库大门落了锁,揣着药物和一本关于制造纺织机的工具书,重新回到了宫里。
可她不知道,在她离开的短短半日里,尚书房也闹出了大事儿。
——
胤禩这半月情绪都很低落。佟佳氏身体不好了,恐怕熬不过今年,这事儿合宫上下都传遍了。
佟佳氏身子不好之后,三阿哥胤祉和七阿哥胤祐便尊圣旨搬离了景仁宫,是为了不让佟佳氏遭了吵闹。四阿哥和八阿哥留在原处,许是还没寻到合适的去处,但胤禩知道,是佟母妃与皇阿玛求了情。
如今皇阿玛但凡入后宫,便时常来看佟母妃,可没人是欢喜的——即便是胤禩这个年纪,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缠绵病榻的贵妃和与给予求的皇帝,任谁也盘算不出一个好结局。
胤禩想向皇阿玛请旨,给佟母妃侍疾,可这事儿刚和胤禛一说,就被他驳了。如今四哥日日看管着他来尚书房点卯,便是告假都不准,让本就忧思难解的胤禩更加萎靡,即便是九弟胤禟和堂弟保泰变着花样儿哄他开心,他也没精打采。
遭逢这样的大事,他的课业自然是落下了。只是庆幸皇阿玛也知晓佟母妃的情况,对他们的懈怠难得不加以苛责,可这只让胤禩更觉压抑。
他只希望佟母妃好好的。
这日,皇阿玛并未亲至,考校皇子功课,倒是皇太子胤礽独自前来,说是要替皇父考校弟弟们的功课。
胤禩因着胤褆的缘故,本身就很不喜胤礽。他好容易下了学,本想先去给额捏请安,而后赶回景仁宫去,看看有没有机会和佟母妃说几句话儿,哪怕听母妃声音温和地唤一声八阿哥,他也能在今夜安心入眠。
可偏偏胤礽在尚书房下学之后来堵人,那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当真让胤禩觉得厌烦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