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似乎想起了自己不久之前说过的话——明月楼就是被报复了!要是像我这么厚道,哪会遇到这种事?
他瞳仁震颤,嘴唇哆嗦,狠狠咽下一口唾沫,脸上挤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容,抖着嗓子开口:“好、好,我答应你!你男人虽然摔断了腿,但,但他是我最、最好的伙计,我,我会一直给他发、发月钱!等他腿好了,回来,再上工就行!我,我做人,最厚道!”
“啊……”女子怔忡,嘴唇无力地动了几下,喃喃道,“谢……谢……东家。”
她松开了手,站在原地,愣愣的,好像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。
凤宁也有些迷茫。
难道她猜错了?这些人并不是纵火犯?
又或者……他们不害好人?
脱困之后,“厚道好东家”猛地蹿到一旁,随手抓来几个伙计,命令他们挡在自己面前。
他大声向守备府的官差告状:“快!抓住那个女人!她就是纵火犯!她身上肯定有火折子!”
官差们一个激灵,唰唰把手中的绣春刀对准那个发愣的女人。
“杀了她!”大腹便便的“厚道人”面目狰狞道,“快给我杀了她!还有她家里那瘸子,还有她儿子,一个也别放过!”
“哇!”凤宁震惊,“你不是说坏人有报应?”
“厚道东家”恶狠狠瞪向她:“有报应也是这些刁民!让他修个屋顶磨磨蹭蹭,摔断腿还想赖上我,我呸!要我说,就早该把这些低贱的东西通通扔到城外去!”
他五官扭曲,歇斯底里。
官差们已经围住了那个女子。忌惮着怪火,一时没敢对她动手。
“直接杀,还等什么!”东家跳着脚,嫌脏一样狠狠拍打被女子拽过的衣袖。
那女子张了张口,似乎艰难地思索着什么,但看到东家扭曲狰狞的样子,她很快就垂下了眼皮,痛苦呢喃:“别赶我男人……走……”
官差们相互对视一眼。
“上?”
“上。”
刚对女子举起刀,一声惨叫忽然划破夜空。
只见那东家左边衣袖“腾”一下燃烧起来,右手手掌上也慢慢燃起了火。
他拼命甩手,想把火焰甩下去,火势却变得更旺。
“蠢、蠢货!”他双眼通红,扑向身边一个伙计,“快给我水啊!”
伙计吓得像个木头人,一动也不会动。
这还是在场诸人眼睁睁看着火焰无中生有地出现。
眼看东家那只着火的手就要拽住伙计衣襟,斜地里忽然伸出一只秀丽却密布薄茧的手,捏住伙计肩膀,“呼”一下把人甩开。
是那位正在维持秩序的辟邪司仙女姐姐。
仙女姐姐右手一晃,剑鞘挑起伙计手中的水桶,将桶底剩余的一汪清水泼向燃火的东家。
“呲。”
火没有熄灭分毫,反倒是水流瞬间被点燃,化成一串流火,落到地面上继续“滋滋”燃烧。
没救。
水灭不了这怪火。
眨眼间,东家身上的衣裳变成了一件脱不掉的火袍,他拼死挣扎,没走出两步就摔在了地上。皮肉很快被烧尽,就像祭祀时扔在炉子里的金纸元宝那样,迅速黑瘪下去,瘪成一滩漆黑的余烬。
看着这一幕,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好半晌,一个官差弱弱出声:“纵火者竟是他自己?”
毕竟大伙眼睁睁看着呢,没人向他身上扔火折子,他自己就烧起来了。
“那这个女子……”
“跟她没什么关系吧?”
官差们正要收回对准女子的刀,凤宁忽然大喊一声:“手!”
她这一嗓子震耳欲聋,在场诸人全被吼得一个激灵定住不动。
凤宁想起了好几个画面。
灰衫老人向着蓝衣胖子抬起双手。女子用双手拽住“厚道东家”的衣袖。东家身上最先起火的就是衣袖……
凤宁察觉到了问题所在。
“不要碰到他们的手!他们手上有东西!”凤宁喊出自己最大的音量,“当心那些——‘这样这样’的人!”
她边说边示范,低垂双眼,耷拉下肩膀,用手臂提着双腿费劲儿往前挪。
惟妙惟肖地模仿那些疲惫不堪的人。
官差们早已六神无主,领头的小官一听凤宁说得斩钉截铁,立刻喔喔点头,令人分头去找出那些人,控制住他们。
人群义愤填膺:“把那些该死的纵火犯全部就地格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