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想甩手不干,忽然周身微凛,眸光渐凝。
下一霎,天穹交错,沉沉往下一镇!
似风又不是风。
城墙上的修士只觉身躯蓦地一重,齐齐半弯膝盖,险些莫名其妙磕跪在地。
“这……怎、怎么回事?!”
“哪来的怪风!”
威压。
两道圣级威压扫过荆城。
很显然,对方为了“昆仑特使”,已经连脸都不要了。弄这么多凶邪过来,不就是为了逼出藏在城里的王八…哦不,强者么。
还出动两个人间圣——疯成这样。
封无归忧郁:“看来老凤凰是真不行了。”
“不止,”他若有所思,“必定还有个秘密不为人知。”
思忖片刻,兴致缺缺。
放眼一扫,记不住任何一个人的脸。
他顺着城墙走过,漫不经心给守军安排工作。
态度敷衍得毫不掩饰,大概就是“反正不可能守得住了爱怎样怎样吧”的意思。
但是不得不承认,他把城墙防务安排得滴水不漏。
——倘若这是一场普通守城战役,譬如白湘狄春即将面对的西护府保卫战,那么在资源耗尽之前,城墙必定固若金汤。
遗憾的是荆城之战注定无法普通。
凶邪太多了。
多到杀着杀着,便会有守军承受不住,当场堕落。
日出,日落,又日出。
封无归一步一步走过饱受鲜血和污血洗礼的城墙。手指冷淡地握着剑,偶尔出剑,收割几条性命。
带着浓厚血腥味道的风,拂起他斜绑的头发。
刚刚在身侧倒下的那个,虽然不认得脸,落魄的发型和衣裳却很眼熟。临死之际,不知脑子怎么错乱了,不停用手指抠一块翘起边缘的城砖。
前头那段城墙防务空虚,新顶上来的居然是几个胖子。
其中一人笨拙地抱起石头砸下城墙,呼哧呼哧喘着气儿,扭头大喊:“老子顶上来啦!给我好好照看我家里人,听见没有,别给我耍马虎眼——守备可是我大舅砸!”
另一个穿蓝绸缎的年轻胖子跳到封无归面前,叉起腰,大声为自己正名:“弟兄们才不是老野狗!弟兄们也是英雄好汉!好汉!不是蓝胖!”
好几人吱哇乱叫着给自己壮胆。
简直群魔乱舞,乌烟瘴气。
封无归垂头,低低一笑。
再抬眸时,他惊奇发现自己竟能认出人脸了。
忙上忙下运送箭矢的,是卖地瓜、卖糖糕的、卖炒瓜子的……哦,还有那个三钱一斤桂花酒的奸商。
给伤员包扎伤口最利索的,是断腿的春生两口子。
伙计们拆了自家酒楼的招牌,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,把它们狠狠砸下城墙。龅牙那个是清风楼跑堂,喜欢随手把油抹在脑门上;秃顶那个说话喷唾沫,万不能让他上菜;另一个肩膀一边高一边低,前日笑话自己时声音最大。
再看那些正规军。
辟邪司的部下统一扎着歪马尾,衣襟松散。城卫军每天穿着铠甲爬城墙,膝关节或多或少有点僵。守备府的官差更好认,个个一脸蠢样,都是学他们长官。
此刻荆城,仿佛一块危危欲坠的小礁石。
礁石上,左一个熟脸,右一个熟脸。
最近大约是被这些人拍得狠了,身上一处接一处泛起令人牙痒的麻。
封无归叹了口气。
五指依次轻轻合拢,扣紧剑柄。
“泠——”
长剑出鞘。
修长身躯微微一晃,消失在原地。
下一霎,荆城外凶邪最密之处,蓦然爆出惊天剑意!
“嗡——”
荆城内外,所有人掌中的刀剑齐齐一震,同声发出金属嗡鸣。
只见清光如洗,荡过之处,凶邪触之即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