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暗恋太子妃 第57节(1 / 2)

“吱呀”一声,推门进去, 门里面是小小的一居一室。

    窄窄的轩窗是向上推开的, 此时开了一半, 阳光从外面斜落进来,照亮了整个阁楼。阁楼里的陈设很简单,只有一张书案,一张木床,一个放满茶具的博古架。木地板上摆放了很多炭盆,火星子还在劈啪作响,烘得室内热乎乎的。

    一切都整整齐齐,唯独书案上七零八落地铺了很多卷书,有的摊开、有的合拢。一排毛笔搁在乌木的笔架上,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箕形砚台,镜面一样的墨水反射着莹光。有一瓣杏花从窗外飘落,停在一卷书页间,如同一只雪白的蝴蝶。

    祝子安从博古架上取来一套青瓷茶具,坐在一张矮案几前,拢了拢袖袍,开始为两人沏茶。

    姜葵在等待的期间,走到窗边的书案前,迎着阳光俯身下去,好奇地翻看那些摊开在案上的书。

    她发觉祝子安看的都是一些寻常的话本和游记,其中还有几本关于“落花点银枪江大侠”的坊间小画册,里面画的都是说书先生柳清河在书坊里最常讲的那些,内容生动又夸张,还有几分幽默,看得她情不自禁笑起来。

    茶沏好了,祝子安递了一个茶盏给姜葵。两人隔着一张案几各自坐好,他支起手肘托着下巴看她:“好了。你都看到了。这地方是我的秘密,你不准告诉任何人。”

    他又说:“不过你别来这里找我。倘若我不在书坊,就是不想见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不想见我?”她歪头问。

    “心情不好的时候,就不想见你。”他严肃道。

    她哼了一声:“那你还真是很容易心情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对啊。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。”他笑了笑,“有时候,前一刻还是好好的,下一刻突然就不好了。”

    她问:“祝子安,你真是书生?”

    “嗯。我是南方人。”他点头,“十年前来到长安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在国子监上过学?”她想了想。

    “对啊。后来辍学了。”他顿了一下,抢在她发问之前答,“因为通不过课考。”

    她睁大眼睛:“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,还会通不过课考吗?”

    “对啊。”他认真点头,“因为我不爱读书嘛。”

    接着他又笑起来:“要是通过了课考,再去考个进士,说不定我就不干中间人这一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,”她打断他的话,“你说过这不是你的脸。”

    “江小满,别问了。”他叹了一口气,“不是又怎么样呢?”

    他捧着一盏茶,慢慢地饮着:“我顶着这张脸,活了好多年啦。师父以前不也是名震天下的大侠,可是后来他顶着一张新的脸,做了那么多年的酒坊掌柜。”

    “也许他心底里面,自己一直是一个酒坊掌柜,每晚就在地窖里面数一数藏酒,白天招呼几个客人,多高兴啊。”

    她说:“你以前答应过我,会让我看见你真正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他点点头,“我反悔了。”

    她有点恼火:“你怎么还反悔啊?”

    “对啊。我说反悔就反悔的。”他笑了一声,“我不喜欢我真正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他又轻声说:“太难看啦。”

    她想了想,问道:“真有那么难看吗?”

    “真的。”他随口说,“骗你的话,你可以打我。”

    紧接着,他跳过这个话题,继续说道:“江小满,你听我说。我这些年赚的银子,以后要拿来购置一座宅子,还没想好在哪里,反正不在长安。”

    “等以后你要是想我了,可以去我的宅子里逛一逛。但是你肯定见不到我的。因为那时候我在云游四方啊。我会从很远的地方给你写信。”

    “也许宅子会置在江南?”他抵着下巴思忖道,“听说江南有一种花,民间叫做六月雪。夏天的时候花开了,风吹起来,很漂亮……”

    “下雪一样。”他轻声说。

    “祝子安,你喜欢看雪啊。”她的声音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,“可是你在这里就可以看啊。长安不是年年都下雪?”

    “以后每到下雪的日子,你一定要回长安看雪。”她说,“顺道来看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喜欢。”他低着头笑,“但是我怕冷啊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一下,补充道:“我是南方人嘛。”

    这个人的每句话都合情合理,可是听起来却很像信口胡诌。他的眼瞳干净又清澈,满是不容置疑的认真。他支着下巴凝望她,好似下定了决心要藏住一个很大的秘密。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他放下茶盏,伸了个懒腰站起来,“我们去鼓楼酒肆。今晚有人请客,我们去吃白食。”

    鼓楼在西市附近,距离东南角楼很远。两人先一道回了书坊,站在门口等洛十一驾马车带他们过去。

    黄昏时分,天气转凉,沁凉的风拂过长街。“十月小阳春”在一日之间就结束了,满街繁花纷纷落了一地,仲冬时节正在马不停蹄地赶来。

    祝子安拢着袖袍,轻轻地搓着手,在一盏昏黄的灯下,原地踱着步,仿佛一名在寒风里等车的异乡旅人,哆哆嗦嗦,萧萧索索。

    姜葵看了他一会儿,转身去书坊里找柳清河要了一个小袖炉,添满了香灰和火炭,不由分说塞到他的手里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南方人嘛。”她哼了声,“那么怕冷,用这个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多谢。”他笑着接过,手掌贴在袖炉上轻轻摩挲,很像是贫穷书生靠着炭火取暖的样子。

    这副样子也和谢无恙一点都不像。那个人在取暖的时候,总是捧一个银叶小手炉,低垂着眼眸,华贵又清寂,沉静得好似一尊玉佛小像。

    霞光渐渐收尽,马车停靠在书坊门口。

    洛十一在前面赶车,姜葵和祝子安一齐上了马车,扑面而来的是炭火烘出来的暖意,整个车厢有如一座烤炉。

    姜葵被热得连忙去拉开车窗帘,祝子安还是抱着那个袖炉,坐在对面看她,唇角带着一缕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