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的很慢,有时候还能发现被锁上的门院,整个慈悲寺空寂无声,璎娘停下脚步,前面的路被一堆东西堵住了,她弯腰扫开积雪,沿着障碍物摸了摸,发现是很多石头,上面雕纹精美,大大小小散落在路中央。
璎娘不得已只能从另一条小路走。
她沿着黑墙小道,忽然听见了钟声。
璎娘抬头看向钟声方向,前方视线中朦胧出现了一座塔楼。
为什么会有钟声?
璎娘心悸不已,难道慈悲寺里还有人,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,璎娘的手心就冒冷汗,她戒备的看向塔楼位置,有一瞬间想回到僧舍。
过了好一会,璎娘蹲下身,将斫鲙刀拿出来,在裙角划出一块布条,随后将布条包裹在竹棍底部,这样竹棍敲击地面的时候就不会听见声音了。
她先去看看情况,如果寺庙里的人很多的话,她就走。
这次她把斫鲙刀藏在了衣袖内。
越往前走,璎娘越能感觉到有人活动的痕迹,比如有一段路积雪很少,比如院墙里的奇怪空隙,它们被层层的竹林挡住,若不是璎娘谨慎贴着墙走,也不会发现这些奇妙。
寒风透过那些墙上细孔间隙,带着风雪吹到她衣服上,耳边是呼啸不止的尖利风声,犹如夜猫嘶叫,又好似厉鬼哭嚎。
听着这些瘆人的风声,璎娘似乎明白慈悲寺闹鬼的传闻了。
摸着孔隙,璎娘轻轻皱眉,不知住在慈悲寺的是什么人。
近了塔楼,璎娘意外发现了菜畦的痕迹,这让她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,因而也愈发小心翼翼,在她视线中,那是一座奇怪的塔楼,歪扭的楼层摇摇欲坠,是座名副其实的危楼。
璎娘看了好一会,先前听到的钟声早已消失不见,她藏在松林里,静耳凝听着塔楼里的动静。
有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的从塔楼里出来。
“灵宝,跟你说过多少次了,不许进藏书楼敲钟,你到底听进去没有?”一个个头稍高的和尚揪着另一个小和尚的耳朵,气愤说道:“藏书楼不安全,万一掉下来,摔死了怎么办?”
“我知错了,师兄就绕了我这次吧。”小个子的和尚双手合什求饶,两人的声音俱十分难听,嗓子好像坏了。
高个子和尚这才松手:“今天是新年,我们快去大雄宝殿那,给师父拜年。”
“那晚上,存真师兄会回来吗?我好久没看见他了。”小和尚道。
“应该会吧。”大和尚不确定。
日光洒在他们脸上,是被烧伤的崎岖脸庞,皮肉通红皱结在一起。
他们牵着手离开了藏书楼。
璎娘等他们离开以后,才从松林里出来,那两人听起来是寺庙里的和尚,加上那位存真师兄,和他们的师父,就有四个人了。
璎娘从原路返回,心里正想着怎么办?忽然听见了一道苍老的声音。
“阿弥陀佛,贫僧归尘见过女施主。”
璎娘瞪大眼睛,她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小路尽头处的老和尚,面色微白,她一点也没听见声响,这人什么时候来的。
归尘望着不远处的妇人,目光从她鸦青色的披袍移到她的脸上,注意到了妇人的眼睛。
“施主,眼睛看不见?”
璎娘紧紧握着袖内的斫鲙刀,手心里都是冷汗。
归尘叹息一声:“前不久,寺里后门进了一个陌生人,那人在寺里被吓得不轻,绕了一圈就走了,施主可与那人认识?”
“认识。”璎娘听着这位老和尚说话,便知道余大郎在寺里的踪迹已经被眼前这位老和尚知晓了,轻声道,“我双目失明,多有不便,他便带我来了这处,原以为是无人的寺庙,不曾想惊动大师修行,还望大师勿怪。”
归尘问道:“我观施主身份不俗,何以沦落到野寺栖身?”
老和尚在慈悲寺风头正盛的时候也接待过不少贵客,眼力毒辣,这位女施主身上的披袍虽然破旧,但归尘一眼就看出披袍是用蜀锦所做,鸭青色的披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,披袍裁剪合度,端的是清贵异常,更遑论,妇人相貌气度也不像是寻常人家。
璎娘沉默不言。
她对突然出现的老和尚还怀有警惕之心。
归尘捋了捋胡子:“出家人慈悲为怀,既然女施主眼有恶疾,可在本寺暂住一段时日。”
璎娘听着峰回路转的这话,拒绝不了。
“多谢方丈。”她对着老和尚还了一个施礼。
老和尚被大火焚烧的脸一笑就变得更加可怖,他回礼道:“我不是慈悲寺的方丈,方丈早已圆寂,我不过是寺里以前的一个知客僧罢了。”
说完,离去。
璎娘凭借着模糊的视线,回到僧舍。
等到黄昏时,她已经收拾好了包裹,寺庙后山侧门还是老样子,想走的话,璎娘随时都可以走,璎娘徘徊在门边,最终还是回到了僧舍,到了外面 ,她又能去哪呢?更何况,放弃慈悲寺,她又不甘心,毕竟她的记忆中有它。
入夜。
敲门声响起。
璎娘立刻睁开眼睛,里面毫无睡意。
外面两个和尚你推我我推你,最后灵宝紧张说道:“女施主睡,睡觉了吗?”
璎娘起身:“还未休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