璎娘在心里默默回想了经文,道:“不瞒大师, 因为受伤原因, 我的记忆残缺不全, 只能尽力试一试能回想起多少。 ”
灵宝机灵的拿来纸笔, 一老两少两个和尚激动的看着女施主, 尤其是归尘老和尚。
璎娘闭上眼睛, 摸到纸笔位置后,捏着袖角,提笔蘸墨,一字一字写着,白色的宣纸上,黑色的字尤其明显,在璎娘眼中就像一团团晕染开的花,说来奇怪,拿毛笔时,她自然而然的就写下了颇复杂的经文。
璎娘根本不知道往生经还分为上卷下卷,她每写一段就停下来,装作思索,然后听着老和尚的动静,待她写的越多,归尘大师话也多了起来,不停念叨着,下卷原来是这样,以及女施主还能再想起一些吗?
璎娘自然能全部想起来,她对那经文很熟悉。
可她写到下卷一小半之后,就停下了笔,久久未动,她“掩住心底涌上来的愧疚:“剩下的我暂时想不起来了,等我想起来,我再继续书写。”
其实,她能全部想起来。
因为私心,她撒谎了。
如果全部写完,她对这些佛门中人还有利用价值吗?她还能留在这里吗?璎娘短短时间,想了很多,她心里的疑惑也很多。
这么大的一座寺庙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,大火又是谁放的,她记忆中的白衣僧人究竟是谁,按理来说,他在慈悲寺的地位应该挺高的,或许她应该查查有谁可以接触莲花往生经,余大郎说山门被官府贴了封条,为什么存真可以进来,难道存真是官府的人。
她的疑问太多了,璎娘为了记忆中的慈悲寺三字,总想搞清楚一切。
而且,为了躲避项家,她也需在慈悲寺住上一段时间,等解开谜团之后,她就把经文全部抄写出来,送与归尘大师。
“女施主能想起这么多已经很好了。”归尘拿起那张纸,爱不释手的看着,对女施主道:“现在还是施主的身体要紧。”
“不知施主如何称呼?”
“璎娘,大师唤我璎娘就好。”璎娘回道,大师待她赤忱之心,她却好像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了。
可她没办法不警惕。
存真从老知客僧手中接过宣纸,一撩僧袍坐在蒲团上,他抖了抖宣纸,引来纸张飒沓作响,妇人笔迹十分隽秀,看着就让人舒心。
“璎娘子写的一手好字。”存真赞了一句,说道:“这几天过年,我也有了空闲,所以会在寺里住上一段时间,顺便给璎娘子你好好看眼睛。”
“多谢存真大师。”璎娘再次对着存真和尚谢道。
存真看起来不像佛门人,至少,璎娘没看过带发修行的僧人,虽然她的视线不好,但璎娘仍能看出存真带着一顶发冠,衣着多彩。
下午时分,两个小和尚就让璎娘搬去寺里寮房那边住,寮房环境更好些,而且本来就是香客居住的地方,璎娘感激的婉拒了,因为余大郎说过会来找她,变更住处的话,余大郎会找不到她。
璎娘数了数包裹里剩的不多的银钱,从里面拿了一块大的出来,买了寺里的檀香线香,将它插在了大雄宝殿外的香炉里。
沉寂已久的香炉里,一根信香静静燃烧着。
下午,两个小和尚去禅堂打坐,打完坐以后就去法堂听归尘大师讲经。
璎娘在这期间,逛了逛慈悲寺,真正走起来,璎娘发现慈悲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,各处偏殿,天王殿,钟鼓楼,执法堂,还有居士林,上客堂之类的。
依稀能察觉出寺庙内处处雕梁画栋,雄伟非凡。
存真陪着这位女施主逛着慈悲寺。
“女施主当真记不得前事了吗?”存真观察了这位女施主一下午,大冬天的,他穿的极为富贵,身子颀长,眉眼姣好。
璎娘离得近,闻到了他身上有股胭脂香味。
她摇头。
存真思索一会说道:“像这种离魂之症,我还是第一次见,不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,毕竟女施主伤在脑处,也许等伤势痊愈以后,女施主就能想起来了。”
“不过,得了离魂症真的能忘记所有事情吗?”尘真声音有点轻,反倒有一丝向往。
璎娘听着存真心事重重的话,不知该如何接。
此话的两三天一直风平浪静,璎娘在此之间也知道了存真如今的官职。
还是灵宝大嘴巴告诉她的。
存真师兄是洛阳都督府的座上宾,洛阳所有人都要卖存真师兄几个面子,怪不得存真大师能随意出入被官府封禁的慈悲寺。
璎娘便在慈悲寺暂时住了下来,力所能及的做些自己能做的事,如非必要,不麻烦寺里的师父们。
七天后的傍晚时分。
璎娘听见了山门外的喧哗。
存真起身,打开寺庙大门,望着底下的姜家三郎以及他身后全副武装的兵卒,恭敬施礼。
姜三郎一眼就看到了存真,明明是个和尚,偏偏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柔媚色,怪不得哪怕长大了,也能留在大都督的身边,他道:“跟我走吧,大都督有事找你。”
存真微微变了脸色,往年时候,他可以在慈悲寺住到元月十五,难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?让大都督特意招他回去,他上了后方马车,临走前,对着寺内众人挥手,让他们不要担心。
璎娘藏在门后,等门前喧哗的人群散了才看向远去的马车。
留在寺内的和尚们也都忧心忡忡。
“大都督找师兄会有什么事啊?”灵宝道。
晚上。
璎娘睡不着,便找到了灵宝,在这几人中,灵宝的口风是最容易突破的,两个和尚住处挨得很近,归尘大师独自一人住在偏僻的院落,璎娘没有提灯,但是月色下的雪很亮。
昨天又下了一天大雪,寺里好多破旧的房子被大雪压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