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0节(2 / 2)

    谢氏, 洛阳唐家…

    烛火晃动, 魏延山披着一件暗色竹纹长袍静坐, 过了一会让护卫去拘拿一个人过来问话。

    老管家收好药物, 顺便给国公换上茶水,他已经很老了,伺候了魏家祖孙三代,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国公长大的,而国公也未因他年迈,觉得他是累赘,一直带着他。

    “您又受伤了。”老管家一到书房就闻到了药味,他看向国公的脖颈处,那里的伤才刚好。

    魏延山舌尖刺痛,似有火烧的剧烈灼痛感,他表情平静:“无碍。”

    老管家不懂国公怎么想的:“您对幽州王妃从不设防,幽州王妃却三番四次伤您,晚上您还让老奴给露华宫添办夏物,天下女人何其多,国公您…”

    魏延山看了一眼老管家。

    老管家住口,俯身道:“公主癔症越发严重了,一直觉得景筠郎君还没死,她不顾奴仆劝阻,住到了景筠郎君以前的清泉宫,时常与空无一人的宫室对话,仿若景筠郎君还在世。”

    骤然听见大儿的表字,魏延山停下处理公文的手,他放下笔。

    “公主病了,就派人好生伺候着公主就是。”魏延山语气毫无波动,老管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国公,有些走神:“您难道就不伤心吗?”

    无忌郎君是国公第一个孩子,老管家在无忌郎君小时候还曾抱过他,哄过他,无忌郎君小时候长的多好啊,得知无忌郎君死讯的时候,老管家还病了一场。

    老管家看着国公,国公年轻时长的芝兰玉树,俊美至极,到了中年更添几分温和儒雅,面若神君,偏偏说出的话却似无情的魔鬼一般。

    “伤心什么,为公主伤心?”魏延山用手帕擦了擦手:“还是为景筠伤心?”

    “公主锦衣玉食,病了也有无数人伺候着,景筠从小就霸道鲁莽,任性妄为,不听劝阻私自跑去寿州。”魏延山眉眼凉薄:“您老怎么不为惨死的韦将军伤心,还有被他弄丢的寿州,广陵,我在江淮倾注了多少心血,他冲动的时候有没有动过脑子。”

    魏延山声音更冷了:“他想死就让他死,早死晚死都一样,现在自刎金陵,还能落一个不屈的美名,这样的结局对他已经够好了。”

    老管家愕然又心痛道:“无忌郎君是您的儿子啊。”

    “儿子?”魏延山自言自语:“他若不是我的儿子,在他不敬皇权,肆意殴打太子时,就已经被万箭射死,乱刀砍死了。”

    老管家黯然伤神,难道国公对无忌郎君没有一点父子之情吗?他这个老货在无忌郎君小时候带过一段时间都感到心痛之意,老管家声音低低:“您就这么不待见无忌郎君吗?他自刎时用的还是您送给他的千秋剑。”

    魏延山感觉到自己的舌尖又开始剧痛起来,伤口又冒出了血丝,口腔里都是铁锈腥味:“到了末路慷慨赴死,并未对反贼下跪求饶,丑态百出,这是他应该做的。”

    老管家不知为何,潸然泪下。

    书房里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魏延山咽下口中浓郁的甜腥,大约等了半小时之后,护卫带来一人,正是余大郎。

    魏延山看着跪在下方的余大郎,并未说话。

    余大郎额头冒出冷汗,他跪在地上,被抓来时只觉得十分惶恐。

    “幽州王妃被请到蓝田庄园的那段时间,你在哪里?”魏延山问道。

    余大郎手脚发颤,头脑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“想好了再说。”魏延山道:“你能有好几次机会,可你的家人只有一次。”

    余大郎额头低到地板上,恐惧万分,最终在巨大的压力之下,颤抖着说了实话,他那时住在唐家,被唐家人请到了唐府让其讲述璎娘的事情。

    魏延山听着案卷上没有的东西,顺便问了些问题,等全部问完以后,他看着余大郎,温和道:“回答的很好,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余大郎手脚发软走出去,年轻人佝偻着身体,脑子混沌一片,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回答了些什么,眼前突然一黑,栽倒在地,脸上都是泪水。

    老天爷,他再也不想出人头地了。

    魏延山唤来韩福,让其带兵去汝州拿下汝州别驾唐氏所有人押回洛阳,在开战之前,总得清理一下蛀虫,随后又让亲卫拿东都令牌让史贽捉拿唐府全部人员以及齐侍郎,全部下狱!

    下完命令以后,魏延山坐回高椅上,细细梳理了一遍朝堂上传来的各种信息,最后写信给段守澄,长安谢氏与反贼有勾结,必不能容下他们。

    一切处理完毕后,天色已经蒙蒙亮,魏延山起身,暗色长袍转过十六道屏风,书架,两根朱红雕花柱子各铸着两条金色的锁链。

    幽州王妃坐在青席上,手脚俱被锁链扣住,锁链长度不长不短,却足以控制她的行动。

    她的长发垂散到玉白砖上,衣裙逶迤,将魏延山的所作所为全部听了个遍。

    魏延山坐在她的身边:“我本不想这么对王妃,可只有这样,王妃才会老实一点。”

    身有利器,杀心渐起,这句话用来形容幽州王妃一点也没错,只有把她手脚锁住,她才会无害。

    萧洛兰转头看着他,似乎是屋内冰盆过多的缘故,她的脸色极为冷白,那双春水般的眼眸里满是碎冰的寒意,眼尾长睫倒刺进眼瞳几根,眼尾殷红。

    魏延山看了一会,拂了一下幽州王妃的眼角。

    “我给王妃解开,还请王妃万勿再吐口水了。”在昨天傍晚之前,魏延山从没想过,堂堂幽州王妃会吐口水。

    魏延山慢慢解开幽州王妃脑后打结的绸布,白色的绸布紧紧覆盖住了她的嘴唇,让她口不能言,现在他解了下来,布条将幽州王妃的唇,颊勒出淡淡的红色印记。

    “很好,等会就送王妃回去。”魏延山放下绸布,发现幽州王妃安安静静的,只有他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“谢家,唐家…”魏延山只说了这么两句。

    萧洛兰低头望着玉白砖面,上面隐隐约约的倒映出她,衣袖里的手攥成一团。

    “其实王妃应该给唐家说话的。”魏延山看了一眼幽州王妃:“毕竟唐家帮助过王妃不是吗,王妃反常的一言不发,岂不是坐实了王妃心里有鬼?”

    萧洛兰抬头看他。

    “王妃又在用那种眼神看我了。”魏延山反而笑了起来:“恨不得想杀了我。”他抬手抚上幽州王妃的侧脸:“在战场上,周绪少有敌手,可在朝堂上,我才是手眼通天,党羽遍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