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0节(2 / 2)

    魏延山停下脚步:“你要如何?”

    萧洛兰想起魏延山对她说的话:“你说得对,我救不了任何人。”她花费了这么多的努力,什么也改变不了,萧洛兰想到这,眼中含泪,她深呼吸一口气,后退至燃烧的民临街屋舍旁:“可我也不想和国公去太原。”

    “王妃是想留下来与洛阳自焚吗?”魏延山道。

    “这世上总是活难死易。”萧洛兰看着这炼狱人间,喃喃道:“我帮不了他们,也救不了他们,整日还要受你们这帮恶贯满盈的人摆弄,身不由己,沦为被人掌控的棋子,此时此刻,我又何惧一死呢?”

    姜三郎催马上前,指着幽州王妃,道:“国公,这火马上要烧到这来了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,幽州王妃想死,就让她…”

    话未说完,魏延山一巴掌甩在他脸上,下手之重让其落马,姜三郎跪在地上,不忿又慌乱,耳边是父亲道歉之声。

    魏延山刚想让元书也传他命令,等夜里寅时,他们全部撤离完洛阳之后再打开城门,到时多少人活命就凭运气,就听见了马蹄奔雷声,韩福若有所觉,也看向大街处,脸色惊骇,魏兵齐齐保护住国公:“怎么回事?史贽人呢,怎么让幽州兵闯进来了?”

    远处十二连箭齐发,如箭雨密集,射往此处,惊的人马后退。

    “主公,不可拖延了,快走!”韩福大吼,正想不顾一切的杀了幽州王妃,就被人按住了肩膀,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魏延山隔着火海人烟看向周绪,握紧缰绳,最后看了一眼幽州王妃,而后就是兵荒马乱的快走声,姜三郎更加慌乱,他骑上马没多久,一根箭射穿了他的肩膀,没有人管他,大部队早已撤退,他的身体从马上栽下来时,周绪的手已经按住了他的头颅,巨大的冲力下,他的头被人提着直直撞向临街的石柱,临死前的最后一眼便是周幽州狰狞如恶鬼的脸。

    砰!

    脑部红白之物溅了一地,周绪扔掉软绵绵的尸体,翻身下马。

    周绪喘着气大步走到街舍处,他走的如此之快,黑色的披风带起风旋,和漫天的灰屑缠在一起,沉重的铁弓被他扔在了地上,腰部的箭囊已经空空如也,十二支箭支支深入地面,炸起碎石遍地,在一堆尸体旁,周绪找到了已经快退无可退的夫人。

    隔着一小段距离,火苗已经蔓延到街面上。

    这一切的发生,不过是在短短不过须臾之间。

    周绪喘着粗气,看向一只手撑地,一只手拿着簪子半坐在地上的夫人,她抬着头,脸上仍有泪痕,茫然的看着他,周绪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,然后重重的将夫人拥在怀中,他抱得很紧很紧,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,恨不得将人融入他的身体里面,只差一点,差一点,他就永远失去她了。

    萧洛兰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,她整个人被按在黑暗中,冷硬的盔甲硌着她的脸,冰冷又炙热,隔着盔甲,男人剧烈的心跳声如雷鸣般响在她的耳畔,驱散了一直萦绕在她耳边的尖叫哭泣逃难声,萧洛兰一点一点的环住周宗主的腰,她闭上眼睛,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,哽咽不成声。

    “没事了,没事了。”周绪宽厚的手掌抚着夫人颤抖的背部,声音低沉沙哑:“我在这里。”他将夫人手中的簪子拿出来。

    萧洛兰眼泪止不住。

    周绪的心都要碎了,他用粗砺的指腹擦着夫人的眼泪,又亲掉那些眼泪,不停的哄慰:“已经没事了,一切都会好的,洛阳也是。”

    到了最后。

    夫人靠在他的肩膀处,沉沉昏了过去。

    她的心神伤痕累累,精疲力尽,周绪抱着夫人,在废墟尸体中坐了片刻,无人敢上前打扰,也就无人知晓,他的眼眶猩红中一直带着湿润。

    第326章 (温情上)

    萧洛兰睡得并不久, 她猛的惊醒过来,眼前光线有些暗淡,床边四角帷幔全部垂落, 形成了一个安静的角落,空气中飘荡着助眠的香薰, 她起的太急, 有点头昏目眩, 昏前的记忆也随之醒来, 她整个人激灵了一下, 没由来的恐慌。

    随后急切的扯开暗纹帷幔,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期冀和急切。

    外面是完全陌生的室内,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萧洛兰眼睛睁大,右手臂忽的一紧, 萧洛兰后知后觉一直有道暖烘烘的热源紧贴着她, 少女魂牵梦绕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。

    “阿娘, 你醒了。”萧晴雪眼睛红肿, 看见阿娘醒来,又想哭了,找到阿娘后,她昨天一夜没睡,就看了她好久,说什么也不想和阿娘分开, 她就睡在阿娘身边, 一直看着她, 贴着她, 就连睡在她身边也要紧紧的搂着阿娘的胳膊。

    萧洛兰猛的转头, 撞入眼帘的就是女儿的脸, 她怔怔看着她,指尖发颤的摸上女儿的小脸。

    “阿娘?”萧晴雪偏头在阿娘微凉的掌心里蹭了蹭,看见阿娘脖颈处的伤又有了泪意,她抽了抽鼻子,下一刻就被阿娘紧紧的抱住了。

    “晴雪。”萧洛兰紧紧抱住女儿,不断摸着她的头发,怀疑自己犹在梦中,心脏抽抽的疼,幸福来的太突然,如果这是个梦,她宁愿不要醒来。

    萧晴雪再也忍不住,她回抱住阿娘:“是我,我来找你了。”

    萧晴雪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,她抹了一把眼泪,嘴角下撇,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:“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,要是你有什么事,我也不活了。”

    萧洛兰勉强止住泪意,听到这话,一颗心被女儿说的都拧在了一块,酸涩的不行:“不许这样说。”

    她擦了擦女儿的眼泪,自己眼中却也含着泪光:“你要好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娘好我就好。”萧晴雪道,她看着面色苍白的阿娘,又连忙道:“阿娘你快躺下来休息,肚子饿不饿,我去让人送吃的来。”

    萧洛兰靠在床头,一直看着女儿,握着她的手道:“我不饿,先让我看看你。”她好久没有见到她的宝贝女儿了,萧洛兰刚才发现她瘦了不少。

    “那你伤口疼吗?”萧晴雪手指了指阿娘脖颈,根本不敢碰,她回想起昨天阿娘白衣上的血迹就心里发慌。

    “不疼了。”萧洛兰摸了摸缠着纱布的脖颈,不想让女儿太过担心,萧晴雪钻到阿娘另一侧怀中,抱着阿娘的腰,萧洛兰忽然想起一事,急忙又坐了起来:“冬雪和青妩呢,她们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阿娘你别激动。”萧晴雪道:“冬雪和谢家小娘子的马车在最后面,阿木带人追上去的时候,冬雪已经趁机带着谢青妩跳下马车了,两人受了些伤,正在别的地方养伤呢。”

    萧洛兰听了,松了口气:“那,洛阳…”

    “大火还好没烧多久,加上城门开的比较及时,是有些人伤亡,但阿爹已经下令安顿救济了,你不要担心。”萧晴雪已经从何进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,她挑了些好的地方讲给阿娘听,还说了存真大师偷盗史都督令牌的事,若不是存真,昨晚可就危险了,何进在阿爹面前举荐存真大师,萧晴雪对存真也十分感激。

    “阿爹要给存真大师封官,可他没要。”萧晴雪叭叭说着:“提了保全史大都督性命的要求。”

    “后面阿爹就一直处理事情,我占着阿娘,也不知道阿爹答应没有。”

    萧洛兰听着,慢慢靠在床头,她低头就看见女儿将头枕在她的身上,依赖又依恋,小声说着她离去之后的事。

    萧晴雪说起去年周家人不想救阿娘的事,她无法放下这件事,这件事就好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底。

    她像一个刺猬,说起这事时,身上的刺全部张开,她枕在阿娘的身上,只给阿娘留一个后脑勺,她再怎么掩饰,语气中还是充满了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