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3封惟(2 / 2)

    在她看来,封惟的性格温和,就算拒绝肯定也不会让人下不来台,她不知道这些女孩子既然敢写情书送出来,为什么不敢直接交给封惟,非要把这些情书放到她这个同样对封惟“图谋不轨”的人手里。

    可是封惟学长对外界传言自己是他女朋友的说法从来都是否认,姜婳只能把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狠狠摁进心底,面色如常地把一封封情书交给封惟。

    “学长,喏。”姜婳把手里的粉色信封递给封惟。

    封惟停下手里的事,惊讶地看着她,接过情书,“这是?”

    姜婳装作轻松的样子笑盈盈地调侃他,“学长这么帅气,是一些女孩子送给学长的情书啦!她们不好意思当面交给你,就让我转交啦!”

    封惟嘴角的笑意一僵,手上拆信封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,他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姜婳,随手把信放到桌上,沉沉地应了一声,“嗯。”

    姜婳怕自己继续待在这里看封惟拆情书会露馅,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,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,提起书包站了起来,“那学长,我一会儿还有个兼职,今天就先走咯?周末请你吃饭!”

    说完,不等封惟的回应就小跑着离开了。

    封惟看着她的背影,目光幽深。

    那段时间,姜婳提心吊胆,生怕哪一天就得知封惟有了女朋友,从此以后自己不得不和他保持距离。

    可等了一天又一天,情书转递了一次又一次,姜婳终于发现封惟从来生出没有和这些情书的主人交往的苗头,立刻变得大胆起来,再也没有把女孩子们的情书转递给本人。

    然而,当她第一次决定把攒成小山的情书烧掉的时候,却被封惟撞见了——

    封惟的脸色很难看,那是姜婳第一次看见封惟如此阴沉的脸色,吓得愣在原地,忘了扔手里的信封,差点儿让火焰烧了自己的手。

    “怎么这么迷糊!”封惟冲上前打掉她手里的情书,“啪”的一声在女孩儿白皙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红印。

    “学、学长!”姜婳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,也顾不得手背的刺痛,看着地上还没烧完的情书面色煞白。

    封惟刚从球场上下来,他上周末来看望姜婳姥姥,约好了这周五来吃姥姥做的大餐,没想到一进后院就看到了正在烧成堆情书的姜婳。

    他都把人看得那么紧了,没想到还有人不长眼地撞上来。

    封惟按捺住心头的邪火,穿着球鞋踢了一脚火堆旁的情书,情书哗啦啦倒了一片,有的顺势掉进了火盆,迅速燃烧成了灰烬。

    “谁送的?”封惟嗓音低沉,平静的语调背后竟让姜婳听出了几分质问。

    “不、不知道……”自己卑鄙的一面被心上人看见,姜婳羞愧难当,“很多人,我都不记得她们的名字……”

    很多人?

    姜婳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兼职,课余时间更多是和自己待在一起,朋友圈都是两人认识的,而她所在的学院男生很少,哪儿来那么多苍蝇给她送情书?

    难道是兼职的时候?

    封惟上前一步掐住女孩儿的下巴,“都是些什么人?社会人士?”

    “不是!”姜婳想摇头却被封惟掐住动弹不得,“就是,就是我们学校的女孩子啊!学长,对不起!真的对不起!我不是故意不转交情书给你的!”

    封惟表情一愣,“女孩子?”

    “是的,”姜婳弱弱地说,“各个学院的都有,我是真的不记得……”

    封惟放开姜婳,蹲下身随手捡起一封淡蓝色的信,拆开一看——“致姜婳”。

    封惟嘴角一抿,晃了晃手里的信,“给我的?”

    姜婳弯下腰看了一眼,“给我的?”

    封惟叹了一口气,两人现在还在姥姥的院子里,他勉强恢复了理智,耐着性子装模作样地解释道:“姜婳,不是不能谈恋爱,但是你还小,下个月才满十八岁,我答应了姥姥要在学校好好照顾你,你别被那些花言巧语迷惑……收到情书而已,很正常,不用瞒着别人,还骗我,这让我有点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!我没有骗你!”姜婳果然被他唬住,真以为封惟是在气自己骗他,手忙脚乱地翻出几封信,拆开来给封惟看,“真的,这些真的都是她们写给学长你的!我都不知道那封信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!没有人给我写情书,我也没想和其他男的谈恋爱!学长!”

    封惟看了两眼她那给自己的情书,发现绝大部分确实都是别人写给自己的,心里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自己刚才差点失控是真,还好悬崖勒马,没让姜婳察觉自己的心思。

    封惟看着姜婳,还想说些什么,姥姥听到后院的动静,脚步蹒跚地走了出来,“这是这么了?婳婳跟阿惟吵架啦?”

    “姥姥!”

    姜婳和封惟异口同声地站了起来,往姥姥身边走去。

    “没事,姥姥,刚刚我性子急,和婳婳闹了点儿小误会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姥姥,我们已经和好啦!”

    “你呀,”姥姥点了点姜婳的鼻头,笑着摇摇头,“脾气就是怪,人家阿惟哥哥性格多有耐心,你都能闹起来,要我说,你就是窝里横,以后谁受得了你这小脾气哟!”

    “还好吧……”姜婳扶着姥姥小小声地反驳着。

    封惟早已恢复了以往面对长辈温润的样子,走进厨房给老人择菜,“姥姥,婳婳性格很好的,你也别这么说她。”

    姥姥看着封惟宽阔的背影,不知道想起什么,眼里有些哀伤,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“阿惟呀,要是我们婳婳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哥哥照应着就好咯……”

    姜婳知道姥姥肯定又想起了自己早早去世的父母,默默地抱住了她。

    封惟听出了老人语气里的低落,回头看了一眼,礼貌地没有多嘴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姜婳农历的十八岁生日是封惟陪她在姥姥家过的,新历生日的时候,封惟帮她举办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趴。

    聚会上少不了酒水,封惟却把姜婳这个小寿星盯得紧,别人都笑他护犊子,不知道是妹妹的还以为是他女朋友。

    封惟笑了笑没再否认,昏暗的灯光下,他盯着精心打扮过的小姑娘满眼笑意的模样,狩猎欲呼之欲出。

    如果没有意外,他会在姜婳十八岁生日这天向她袒露自己的私心,他胸有成竹。

    然而出了意外。

    姥姥的病复发了。

    喜悦破碎成渣,封惟向聚会里的一个兄弟简单交代了一下,便带着茫然的姜婳赶往医院。

    这一次好运没有再降临到他们头上。

    姥姥的血压一直偏高,今晚是在花园散步的时候突然倒下的,脑出血,又磕到了头部,送到医院时已经很危险了。

    姜婳得知噩耗的时候没有哭,却看着姥姥的遗体不知道该做些什么。

    医护人员很快走了进来,为了防止尸体变异和病毒传染,按照流程将遗体推走送往太平间,整个过程迅速到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。

    “姥姥……”姜婳呆呆地看着远去的人影,轻轻喊着。

    封惟的双眼也泛了红,他将显然已经失魂落魄的姜婳抱在怀里,还算冷静地向医护人员了解了接下来要做的事。

    结算医疗费、开局死亡证明、联系殡葬服务……

    直到深夜把姜婳送回家,姜婳才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,哭得浑身抽搐起来,不敢看家里的摆设。

    “婳婳……”封惟声音哽咽,抱着姜婳难受得不行。

    “学长……学长……我是不是……是不是不该今天出门……”

    “婳婳,别这么说,”封惟靠在玄关处,抱紧了怀里的小姑娘,“你过生日,姥姥会很开心的。”

    封惟不敢把姜婳留下一个人,他把姜婳带回了自己在学校附近买的公寓,抱着人安抚了一夜。

    封惟帮着姜婳处理了姥姥的后事,封惟的父母也因此认识了姜婳,对这个身世可怜又懂事的漂亮小姑娘怜爱不已,也给了姜婳许多关心。

    这天,封惟陪着姜婳回家,收拾整理姥姥的遗物。

    姜婳在床头柜里发现了姥姥的遗书。

    姜婳坐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读完,无声无息地擦掉了脸颊上的泪水。

    其实,自从第一次晕倒被送进医院抢救,姥姥对于自己的离开就早有预感。

    姥姥这一辈子都很孤单,身边的亲人都早早离去,只留下了自己和一个从襁褓里拉扯大的小外孙,而她最放不下的,也是自己的小外孙。

    姜婳才十七八岁,还在上学,没了自己的照顾,未来得有多难走啊!姥姥自从察觉自己身子骨大不如前开始便忧心忡忡,直到在病房里遇见了封惟。

    封惟这个小伙子很合她的眼缘,长相帅气,身材高大,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,对自己孝顺,对婳婳也照顾。

    姥姥这个人不会算命,但是信命,尤其相信自己的直觉,她看着封惟就像看到了二十年前跟着女儿第一次到自己家来的小姜,还有婳婳那个跟着她爸妈一起出游却不幸夭折的哥哥——总归都是能照顾好婳婳的人。

    哥哥挺好,姜婳默默地想,只是哥哥而已,学长会答应的吧?

    “学长,”姜婳红着鼻头走了过来,笑着给封惟看姥姥的遗书,“姥姥想你做我的哥哥呀!”

    封惟听到这话有一瞬间的错愕,他放下手中的事,拿过遗书看了一遍,发现姥姥确实是这个想法。

    封惟看着纸面没有动,良久,他揉了揉姜婳的脑袋,浅笑着问:“我做你哥哥,你愿意吗?”

    “那当然!”姜婳肉眼可见的开心。

    封惟的脸上挂着笑意,“我做你哥哥的话,你的成绩、工作、交友、恋爱……都归我管,你愿意吗?”

    姜婳想了想,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好像都有封惟的身影,并没什么特别的,便不假思索地点头,“当然愿意。”

    封惟放在腿侧的另一只手紧紧攥在一起,青筋尽显,但脸上还是如沐春风。

    姥姥尸骨未寒,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和喜爱,希望自己像一个哥哥一样替她承担起照顾姜婳的责任,而姜婳也那么单纯,对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“哥哥”全然信任,封惟知道自己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看,都不能拒绝这个提议。

    虽然,他更想把婳婳“拆吃入腹”。

    好像有什么不对。

    封惟脑海里一股很久没有出现的违和感和强烈的欲望冲了上来,让他恨不得立刻否决这个提议,对着姥姥的遗像磕三个头,把姜婳带回自家的床上。

    封惟狠狠甩了甩脑袋,把自己荒唐的念头甩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学长?”姜婳看着他的动作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没事,”封惟嘴唇泛白,“那就这么说定了,以后,你归我管。”

    “嗯,”姜婳点头,给封惟剥了一颗糖,“学长,吃点糖,是不是又低血糖了?”

    封惟就这她的手吃下了这颗糖,“还是叫我‘学长’么?”

    姜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哎呀,习惯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称呼不重要。”封惟说着,往姥姥的遗像走去,上了一柱香。

    古人守孝也不过三年,他可以等。

    哥哥也好,学长也好……

    姜婳,总是要归他管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