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亓向来重视大节,每逢重要的节日宫观会进行祭祀祈福。
其中祭祀最为隆重的是天祀节,此大典为朝廷主办,三年一回。
届时每个道都会选出一位“圣仙子”送往皇都宫观,该职能只选碧玉年华的女子担任,以生辰八字为基准,八字最优者胜出,被选中的女子会作为祝使前往道观,沐浴更衣,诵经十日。
因此在大亓好的八字早就被登记在册,就是为了给天祀做准备,以备选人。
大亓家家户户生子都会请专门的道人来看,晏枎虞当然不例外,曾经人人都说她拥有这么好的八字,将来命肯定好,结果却是被心爱的人当作人牲般献祭。
确定好的祈福名册,最后会交给尚书令过目,或是尚书令职位空缺,就由尚书府最高现任官职的人员审查。
那份册子里每个人的八字、画像、姓名都会在内,十四道十四人。
人人看来,为国祈福是无限荣耀的事,她曾也这么认为,但现在这个八字对她来说只会是枷锁。
她的八字被看命的道人说是百年难遇的好命格,已经清清楚楚登记在官库里,她改不了。
若是他现在就已经开始动作,以他做事绝不会盲目寻找,官库这种已经记录在册的八字是首选。
而且前世她死时已经被选为“圣仙子”,如若她没死,她会在成亲前三日参加祈福大典,今世她无疑也会当选,到时候写有她八字的名册也会放在他的桌子上。
无论她放下还是放不下仇恨,最终他们都会相遇,那她为甚么不在相遇以前完成自己的心愿。
她不想再感受,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番滋味了。
...............
“在想甚么?”
谢政玄见她清扫书架有些出神。
“没,没想甚么。”
他没有戳破她的谎言。
她听到屋外药罐沸腾的声音。
“妾去看看药好了没。”
她这些日子煎药已经颇有心得,时间拿捏的刚好,倒出的汤药刚好一碗。
趴在床上的谢政玄手中还拿着那本《太极阴阳说》,他看书仔细,不喜欢一目十行。
“世子,药好了。”
她捧着木盘站在床边,“要现在喝吗?”
“嗯。”
经过这几日相处,她发现他还是爱把药晾凉了喝,和前世如出一辙,他讨厌苦味的东西,晾凉无非就是喝的快。
本来她不想告诉他凉的药只会更苦,但她没忘还要得到他的心,她会用尽全部对他好,直至他交出自己那颗廉价的真心。
虽然他前世负她,但她知道他需要甚么。
在她的规劝下,即便他嘴上没说甚么,但试过两次后他也就慢慢不再喝凉的汤药。
很知道及时止损。
“晏小娘子,晚饭到了。”
“哎,我马上出来。”
听到送餐的护卫喊她,她想着把只剩一个碗底的药给他喂完再出去,他却直接从从她手中拿过勺子,这些天的修养他的胳膊已经能活动些,背部的伤除了后腰处外,其余地方恢复的很好。
“去拿晚饭吧。”
他的手不经意擦过她的拇指处,不凉,带着温热感。
相反,她的手就要冰凉许多。
每日的晚饭照常是四菜一汤,偶尔也会多一个菜,她将菜品摆放在塌上的矮几上,谢政玄靠在床边,他厌烦了一直趴着,这几日吃饭他都会让她扶自己坐起。
碍于他要养伤,厨房做的饭口味都很清淡。
“今日有鸭花汤饼,金银蟹黄卷,世子想吃甚么?”她笑着问。
“我要一碗药膳粥,剩下的你吃吧。”
“世子每晚都吃这么点,伤口怎么能恢复的快。”
“我不喜欢晚上吃的太多。”
“世子半夜都不饿吗?”
“不饿。”
他是看着她的话越变越多,前些时间还没有这么多话。
“晏枎虞。”他叫她。
“嗯?”她盛粥的手停下,疑惑看他。
“你没有发觉,这几日你话很多吗?”
她似是委屈,“妾只是觉得没人说话的话,世子会寂寞。”
“谁跟你说我会寂寞?”
他视线落在她身上,嘴角微微上扬,似是忍俊不禁。
“妾看到的,有次妾不小心趴在床边睡着,睁眼就瞧见世子靠着床沿望着窗外的孤月,世子观月的眼神令妾想起在话本上看过的一副插画,娘亲说那个人太寂寞才会有如此神情,所以妾想世子也应当是寂寞的。”
“以后少看些话本,会误导你。”
他道:“粥给我,我自己来。”
“噢。”她乖巧的将盛满粥的琉璃碗递给他。
晚饭后,她收拾好碗筷,给他当了一会儿“书架”后才回房休息。
到了半夜她又按往常一样去看他有没有事,本以为看完她就能休息,没想到躺在床上的谢政玄又冒起了冷汗,她连忙弯腰叫他。
晃动他手臂时她感到一种不正常的热,手背探上他额头时发现更烫。
“是发热吗。”
她没敢耽误冲到门口对守卫道:“世子发热了,情况紧急,你们赶快去请彭太医前来。”
“好。”
看着守卫离开,她又回到房内,谢政玄已经烧的有些不省人事。她下意识就去检查背部的伤口,果然,后腰处的伤有些不正常的红,很有可能是炎症,估计跟他这几天频繁躺坐离不开关系。
听闻风声的薛策也快速赶来,“晏小娘子。”
薛策焦急道:“世子怎么会这样,叫太医了吗。”
“叫了,你先别担心,太医很快就来。”
她门口看了看,“亲王和王妃知道吗?”
“管家已经按规矩禀告上去了,他们当是知道的。”
薛策看的着急,“我去端些冷水来给世子降降温。”
“好,院子里水缸里就有。”
晏枎虞留在屋内,不停用巾帕给谢政玄擦汗。
看着他这副模样,她想起前世有次她不听劝阻,偷偷跟着军队随他讨伐敌国,那次他深陷险境,她在冰天雪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他,那时也是发起了这样的高热,差点丢了半条命。
“晏小娘子,”薛策端着水进来,“水来了,我来擦吧。”
“我来吧,你个大男人手下没轻重,他哪些伤不能碰我比较清楚。”
说完,她重新将巾帕浸湿仔细为他擦拭起来。
“那麻烦了,晏小娘子。”
晏枎虞一遍又一遍擦的认真,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。
只听见处于高热的谢政玄迷迷糊糊道:“晏枎虞,你想谋杀我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