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阵子 第2节(2 / 2)

破阵子 阮郎不归 2526 字 6个月前

    赵晚词镇定下来,隐约感觉她圈着自己的手臂坚硬,不似一般的女子柔软,心想常年习武的人,肌肉紧实,果然不同。

    半个多时辰后,行至进香河畔,河面上泊着一只客船,船头系着风灯,灯下坐着一名渔夫打扮的男子。见她们来了,男子站起身。

    十一娘勒住马,带着她上船,介绍道:“这是舍弟,吕无病。”

    吕无病向赵晚词抱拳一揖,他个头不及十一娘高,浓眉大眼,蓄着胡须,看起来倒比十一娘年纪大。赵晚词其实并未见过十一娘的模样,仅凭言行举止,穿着打扮猜测她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。

    赵晚词还礼道:“更深露重,麻烦吕公子在此等候多时,实属罪过。”

    吕无病忙道:“姑娘言重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与他客气。”十一娘对赵晚词道:“先在这里歇一会儿,天亮再出城。”

    吕无病打起半旧的蓝染布帘子,赵晚词和十一娘进了船舱,分坐在两条长凳上,中间隔着一张黑漆方桌,桌上摆着四色糕点,盛在一套花鸟纹白瓷碟中。

    十一娘沏了杯茶,递给她道:“渴了罢?”

    从昨晚服下龟息散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,赵晚词又渴又饿,接过茶道了声谢。茶汤澄碧,是一旗一枪的头采银针,香气扑鼻。赵晚词吃了两口,夹了块半透明的玫瑰糕,花瓣纹理凝固其中,入口即化,甜而不腻,只有平阴的采月坊做得出这样的味道。

    连吃了几块,方问道:“姐姐从平阴来的?”

    十一娘行走四方,每次来看她都会带一点外地的小吃零嘴,她对味道很敏感,尝过一次便不会忘记。

    十一娘道:“我是从保定府来的,经过平阴,想起上回你说这家的玫瑰糕好吃,便买了一点。”

    赵晚词心头一热,眼圈微红,道:“除了我爹,再没有人像姐姐这样待我好。”

    十一娘笑了笑,打开一坛酒,倒在碗里慢慢吃着。她双目晶晶,在灯光中流转,虽然脸被面具遮住,看不见表情,赵晚词能感觉到她也很高兴。

    “我敬姐姐一杯罢。”

    十一娘看她片刻,将酒坛递给她。她也倒了一碗,站起身与她碰了一下,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。酒是烈酒,辣得她满脸通红,咳个不停,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。

    十一娘替她拍着背,好笑道:“你原来不会喝,逞什么能?”

    赵晚词借着这股难受的酒劲,抱住她的腰,埋首哭了起来。十一娘身子一僵,抬起手像是要推开她,终究轻轻地落在她发上。

    赵晚词越哭越大声,似要把这五年的委屈都哭出来。

    “好了好了,都过去了。往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,再没有人欺负你。”十一娘抚着她的发,无限怜惜。

    赵晚词抬起泪痕斑斑的脸,望进她阒黑的眼睛,道:“姐姐,你为何对我这样好?”

    过去没有问过她,因为倘若有目的,也只有到这时,她落在她手里,才会说实话。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,赵晚词相信不会比留在鲁王府更坏。

    四目相对,十一娘拨开她黏在额头的湿发,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知是什么,侧头看向别处,道:“我有一个亲妹妹,与你一样遇人不淑。然而那时我只忙于自己的事,对她疏于关照,直到她寻了短见,我才知道她活得那样痛苦。这些年来,我常常想,倘若那时我多关心她一点,或许就能救她一命。”

    赵晚词听得心酸,将她抱得更紧,道:“姐姐不必自责,千错万错,都是男人的错。”

    她比十一娘矮一头,脑袋刚好贴着她胸口,许是太瘦了,这里也感觉不到起伏。

    “不管怎么说,我难辞其咎。”十一娘垂下眼睑,倒吸一口凉气,道:“松手,我身上有伤。”

    赵晚词忙松开手,道:“抱歉,我不知道,严重么?”

    十一娘摇摇头,低头理了理衣衫,忽笑道:“你和太子很熟么?”

    赵晚词知道她是听了宋允初的话才这么问,道:“宋允初瞎说的,我和太子根本没见过几次,宋允初一向嫉妒太子,总是疑神疑鬼的。”

    十一娘道:“那你还有没有想见的人?”

    赵晚词望着桌上的酒碗,沉默片刻,摇头道:“没有了。”

    十一娘若有所思,端起酒碗,并不往嘴边送,食指指腹摩挲着碗沿,只一下便止住了这个动作,看了她一眼,道:“你当真要跟着我?”

    之前在鲁王府,她问过赵晚词出去后有何打算,赵晚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,自保都是难事,能有什么打算?便说想跟着她云游四方。

    她当时答应得爽快,这会儿又问,赵晚词想只怕是有什么顾虑,不方便带着自己了,忙道:“姐姐若是不方便,择一僻静之地放下我即可。”

    十一娘笑道:“你误会了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喝了几口酒,站起身走到角落里,打开一只箱子,取出一封信走回来道:“送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第四章

    瞒天计

    信封上没有字,也没有封口,赵晚词好奇地抽出里面的一张纸,打开一看,竟是一张乡试浮票!

    浮票的主人名叫范宣,是保定府金坡镇的一名秀才。

    赵晚词诧异道:“姐姐,这浮票从何而来?你又为何给我?”

    十一娘道:“保定府三个月前发大水,金坡镇首当其冲,几乎不剩活口。我当时就在金坡镇附近,这名叫范宣的秀才被洪水冲到我门前,已经断了气。我在他身上找到这张浮票,想着对你有用,便留了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对我有用?”赵晚词眼神迷茫,道:“姐姐,你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晚词。”她唤她的名字,语重心长,伸手搭在她肩上,徐徐道:“我是江湖中人,走南闯北,居无定处,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。你不嫌弃,想跟着我,我自是愿意的,但令尊是一代名儒,你出身名门,满腹才学,如此岂非埋没了?你也说过,最快活的时候就是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。既然如此,何必委屈自己?范宣的家人我已调查过,都不在世了,你拿着这张浮票,去参加科举,我相信你一定能考取功名。”

    自古以来,官场都是男人的天下,女扮男装,瞒天过海,参加科举,从男人的名利场中分一杯羹,十一娘这番打算无疑是惊世骇俗。

    偏偏无独有偶,赵晚词年少时也曾想过,可是她万没想到十一娘会劝她这么做,瞠目结舌半晌,道:“姐姐,这是欺君之罪!弄不好,连你也会受牵连的。”

    十一娘目光坚定,毫无畏惧,道:“只要你愿意,我带你去找神医钱鬼手,替你换一张脸,不会有人发现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