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阵子 第70节(1 / 2)

破阵子 阮郎不归 2781 字 6个月前

晚词在树影里站了一会儿,转身往回走。

    与章衡重逢至今,回想起来,点点滴滴,蛛丝马迹,似乎都能证明他对自己情有独钟。果真如此,三年前令他疯魔的人,也是自己么?

    晚词当然希望是,哪个女人不喜欢男人为自己疯魔?尤其是心爱的男人。

    可是理智告诉她,这不合理。三年前,她和章衡的情分能有多少?断不得令他如此。

    想必是为了别的什么人,什么事罢。

    人生万事无不有,天各一方这几年,她的日子他想不到,他的日子又哪里是她能想得到的?

    月上中天,章府纵横交错的檐牙在轻薄月色中重重叠叠,晚词郁郁穿过庭院,回到暖阁,脱下斗篷,坐在炕上吃了一杯热茶,心不在焉地看着书,渐觉眼皮沉重,身子飘然飞出高高的院墙,穿云破月,游游荡荡,落在一间灵堂里。

    长明灯照着惨白的纸幡,香案上供着黑漆灵位,这分明是潘氏的灵堂。可是那口棺材怎么变成了纹理瑰丽,雕花华美的金丝楠木棺?

    晚词疑惑地走上前,伸手一摸,想起来了,这是鲁王妃的棺木。里面躺着的人难道是自己么?她使劲将棺盖推开一条缝,隐隐约约看见半张熟悉的脸,正出神,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她吸了进去,砰地一声,棺盖又盖上了。

    她躺在逼仄的黑暗里,呼吸越来越困难,头顶的棺盖却像钉死了,怎么都推不动。

    十一娘呢?她怎么还没来?晚词急得满头是汗,益发喘不过气,憋闷昏迷之际,耳边有人唤道:“晚词,醒醒,晚词!”

    她猛地睁开眼,看见章衡坐在炕边,白如玉雪的脸上泛着浅淡的霞色,斜飞入鬓的浓眉压着阒黑的眸子,挺拔的鼻梁下是不点而朱的薄唇。

    这张脸看了无数次,不知怎么的,此时有种别样的熟悉。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六章

    元夜灯(三)

    章衡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,好像在辨认什么,心中一紧,面上从容,拿手帕擦了擦她的额头,道:“出这么多汗,梦魇了?”晚词才发现他的肤色,嘴唇,下颚和十一娘像极了。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,欲遮住他人中以上看一看。章衡一把握住她的手,笑道:“怎么了?认不出我了?”晚词清醒过来,怎么会是他呢?堂堂世家子弟,何苦为了一个女人男扮女装,潜入王府,偷天换日?真当自己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了。晚词轻轻哂笑,掩鼻道:“好重的酒气,熏死人了。”

    章衡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,好像在辨认什么,心中一紧,面上从容,拿手帕擦了擦她的额头,道:“出这么多汗,梦魇了?”

    晚词才发现他的肤色,嘴唇,下颚和十一娘像极了。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,欲遮住他人中以上看一看。

    章衡一把握住她的手,笑道:“怎么了?认不出我了?”

    晚词清醒过来,怎么会是他呢?堂堂世家子弟,何苦为了一个女人男扮女装,潜入王府,偷天换日?真当自己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了。

    晚词轻轻哂笑,掩鼻道:“好重的酒气,熏死人了。”

    章衡道:“还不是为了问漆烟墨的事,老家伙竟是个酒缸,险些把我也灌醉了。”

    晚词坐起身,正色道:“问出什么没有?”

    “他说半个月前,他送了一匣子漆烟墨给他一位极擅书法的门生。”

    “极擅书法的门生?”晚词眼睛发亮,道:“是谁?”

    章衡神情难以捉摸,薄唇微动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潘逖。”

    晚词一愣,道:“那必然是潘大人身边的人用漆烟墨写了那封遗书。”

    章衡端起几上的青瓷茶盏,抿了一口热茶,将茶盏搁在手心里,平静地看着她,语出惊人:“为何不是他本人呢?”

    晚词难以置信道:“你怀疑潘大人杀了自己的女儿?”

    章衡道:“潘府能有几个书法高手,且父杀女的案例也不是没有。嘉佑三十五年,石林县的顾秀才怕女儿守不住寡,用砒霜毒死了她,求官府表为烈妇,被知县堪破真情,判徒刑五年。这名知县后来升任刑部主事,就是唐主事,你们常在一处摆龙门阵,他没有讲过么?”

    晚词又惊又奇,原来唐主事曾经是石林县的知县,为这样可怜的一名女子主持过公道,她从未听他提起过,陡然间觉得他矮小的形象高大起来,呆了半晌,道:“天底下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,潘大人难道也是怕女儿守不住寡,才将她勒杀?”

    “许安人一直坚信潘氏并非自尽,你不觉得她知道些什么?”章衡反问道。

    晚词回想许安人时而晦涩的神情,一股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窜。

    丈夫杀了女儿,妻子怀疑丈夫,请官府来查明真相,倘若这就是真相,已然天命之年的许安人该如何度过晚年?

    晚词失神地看着地上的方砖,心中无比希望这不是真相。

    章衡道:“她也未必是怀疑潘逖,女儿的事,做母亲的总比父亲知道的多。我听九弟说潘氏的丈夫徐谯远不能人道,也许潘氏难耐寂寞,有了情郎,只等着徐谯远病死便改嫁。许安人知道这些,才坚信她不会自尽。”

    晚词默然片刻,忍不住道:“徐谯远不能人道,九公子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  章衡拔下她束发的玉簪,青丝流泻而下,粼粼地披了她一身。他低头嗅着,道:“自然是曾经招揽过徐谯远的妓女告诉他的。”

    晚词感叹道:“九公子还真是红粉知己满天下。”

    章衡笑了一声,将她拉到腿上坐着,道:“小时候我们一处读书,先生的话他总是记不住,可是女人的话他过耳不忘,也是天赋异禀。”

    晚词也笑,忽然想起一事,道:“三个月前,姐姐来看我,我请她带我回旧宅取一样东西,却撞见九公子和一名女子在假山洞里偷欢。我至今想不明白,他怎么会在那里?”

    她必定是起疑心了,这话是在试探自己么?章衡拧起眉头,道:“竟有这等事,叵耐的小厮,我叫他买下那栋宅子,不是给他寻欢作乐的,明日非教训他一顿不可!”

    晚词道:“你叫他买那宅子做什么?”

    章衡神情不自在起来,别过脸道:“当初以为你离世,我想着那宅子是你住过的,不能叫别人糟蹋了,便让九弟从你堂兄手里买了过来,好歹也算个念想。”

    晚词低了头,心中柔肠百结,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,轻声道:“我的哥哥,你怎的恁般傻。”

    章衡正疑惑她为何起了疑心,莫不是做梦的缘故?吃这一句,浑身都酥麻了,抱着她耳鬓厮磨,酒劲上涌,热出了一层汗,将她按在炕上密密地亲吻,眄睇流光,情意绵绵道:“很晚了,就宿在这儿罢,明日我们一道去潘府。”

    他眼角春色轻沾,长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浓密的阴影,状似月牙,鼻梁是月下的山脊,朱唇湿润,潋滟动人,说出来的话好像饴糖。

    晚词醉倒在这片人间绝色中,三不知地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