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立国储,朝野难安。”许久之后,李明霜低声说道。
白淼淼不懂朝政,却也忍不住跟着叹气。
——不知道三殿下现在如何?
一行人好不容易进了公主府,李明霜听说要去拜见公主就头也不回地走了,美其名曰打探消息。
白淼淼只好自己前去,沿途不少闺秀见了人都忍不住打量着。
白家二娘子以前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娇花,娇气又漂亮。
可如今,这娇花却是头顶一片乌云,毕竟在婚事上出这么多幺蛾子的实属少见,
白淼淼在外一向不输人,昂首挺胸朝着交辉楼走去,所到之处,议论纷纷。
两人绕过长廊时,碧酒脚步一顿,惊讶喊道:“三殿下。”
白淼淼闻言,握着手炉的手指刺啦一下滑了一下,顺势看了过去。
不远处有一人背对着众人站在门口,披着黑色大氅,撑着一把水墨伞,听到动静便看了过来。
伞面的雪滑落下来,在地上溅起细微的动静。
浅色的眸光被雪光反照着,连着瞳仁的颜色都黯淡了几分,冷不丁看了过来,比着漫天大雪还要冷上几分。
那眸光先是落在头顶颤动的小蝴蝶,再滑落在小娘子漆黑的清亮瞳仁时,蓦地温柔下来。
“二娘子。”
雪越下越大,不远处的交辉楼楼顶已经覆盖上一层厚雪,花园内的树木银装素裹,白雪皑皑。
白淼淼来得早,这里的人并不多,大都在外面的花园里走动,如今月牙形拱门前后只站着白淼淼和盛昭两人。
盛昭也不知站了多久,眉宇间带着刺骨的寒意,可很快那点寒意很快就被浮现的笑意驱散得一干二净。
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白淼淼惊讶问道,随后又想起阿霜刚才说的话,顿时局促起来。
——他现在无事,去哪里不是去。
“来送礼。”被人同情的盛昭反而没有落魄之色,只是把手中的东西提起来,在她面前晃了晃。
白淼淼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握着的盒子上,惊讶问道:“三殿下是来给二公主过生的嘛?”
陛下后宫中皇子和公主的关系并不亲密,尤其是盛昭母亲早逝,冷宫长大,在内廷吃了不少苦头。
宁国公主却是自小骄傲锋芒,在诸多子嗣中格外娇贵。
盛昭见小娘子靠近自己,手中的水墨伞自然过度到了白淼淼头顶,头顶的影子落了下来,恰好遮住小娘子娇小的身形。
“和政病了,让我来替她送礼物。”盛昭笑着反问道,“倒是你,来的还挺早。”
白淼淼半张脸埋在披风里,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漆黑眸光,小声说道:“来得早,能选一个避风的好位置,今日好冷。”
盛昭失笑。
“既然来送礼,殿下站在门口做什么?”白淼淼捧着手炉,被风吹得鼻尖通红,瓮声瓮气问道,“要一起进去吗?”
盛昭嗯了一声,随她一起走着:“几位公主都来了,就连长乐公主都来了。”
白淼淼惊讶:“长乐公主不是在清修吗?”
长乐公主自小就信佛,及笄后拜真化寺多宝塔院寺主尼姑李如愿为师,每逢冬日都会在庙中清修,避不见客。
盛昭眸光微动,握着伞柄的手指轻轻一转,雨伞便顺势低了下来,避开头顶的竹枝,细小的雪从伞面滑落,飞落在安静的雪地上,惊起一片雪沫,连着后面说话的声音都飘忽了片刻:“许是想见人了。”
两人一起朝着交辉楼走去,门口候着的女使看到来人,眉心一动,但还是忙不得撑伞,亲自去迎。
“三殿下,二娘子。”女使穿着二等女使的豆绿色衣裙,见人三分笑,盈盈行礼,“不知两位贵人联袂而至,门口女使多有怠慢,还请两位恕罪。”
白淼淼嗯了一声:“没看到门口有人,许是都忙前院的事情了。”
女使笑说着:“应该是接待几位公主殿下的女使,这才出了空子,如今只差和政公主还未来,不知可是和三殿下一同前来。”
和政公主和三殿下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。
盛昭顺势解释着:“和政病了,托我送礼物过来,如此我便不进去打扰了,礼物就请二娘子带进去。”
“殿下竟然病了。”女使脸上露出可惜之色,“殿下前几日布宴还特特给和政公主备下梅花汤饼,言公主殿下喜好梅花,这才刻了梅花模子,又让厨娘们早早熬炖了鸡汤,只等着公主殿下一来就下锅,如此便是可惜了,殿下是没有口福了。”
盛昭笑了笑,眉宇间的疏色却并未随着笑意驱散,显出几分格格不入的冷淡:“等和政病好,且要她再来讨一碗吃食。”
女使脸色微变,握伞的手不经意收紧。
白淼淼下意识抬眸去看盛昭,她虽然听不懂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,却又隐约察觉出盛昭的不高兴。
台阶下,盛昭停了下来,顺势把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。
一直不说话的白淼淼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去,反而抬眸仔细打量着面前高大的郎君。
三年的马背上的颠簸,让这位曾经瘦弱的郎君也长成这般高大的模样,好像阿耶书房内那把开了锋的宝剑,目之所及便会被刺伤,可此刻这般沉默着,低头看她时,却又隐约让她回到小时候,和他一起玩耍的日子。
他好像变了,又好像没变。
“不一起进去吗?”她的视线落在他黑色的大氅上,上面有绣着一朵小小的银丝梅花,应该是和政公主给人绣的,“礼物还是亲手送比较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