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仪略一点头。
曹家的这位三爷,就是曹方回的亲弟弟,今年才只七岁,唤做曹墨。
自从曹方回失踪之后,曹墨当日便开始发热,夜间惊哭,又时常昏睡不醒,口角流涎。
起初以为是受了惊吓,便叫了人来禳解,谁知无效,于是又请大夫。
大夫因他流涎水不止,又常高热,神志不清,便诊断为伤寒,于是防风通圣散,外加朱砂,天南星等制成的铁粉丸辅佐治之。
然而毫无起色。
曹管事陪同,隋子云跟杨仪进了曹府。
来至曹三爷房中,正丫鬟捧了空了的茶杯退下,见管事问起便道:“先前小公子醒了,一直说口渴,喝了三碗水才罢。”
杨仪闻言,上前给小公子诊了脉:“这非伤寒,乃是脾虚所致。先前的药不可再服。”
曹管事睁大双眼,隋子云点头:“那要用何药?”
杨仪道:“去要七味白术散,嗯……去掉木香不要。”
曹管事将信将疑,赶忙叫人前去抓药。
隋子云拉着他,低语了几句,曹管事脸色凝重点头。隋子云便走到杨仪身后:“先生可想跟我去看看小曹出事的房间么?”
曹方回的院子,就在曹三爷的院子旁边。
事情发生后,一直上着锁,曹管事叫小厮去把开锁的叫来,自己擦擦额头的汗,小声道:“其实府内的人都在议论,怀疑我们三爷是被鬼缠身了,毕竟……那女子是被二爷所害,如今二爷逃了,冤魂不散的自然来侵扰小孩子。”
隋子云道:“谁说那女子是被曹二爷所害?”
“这……不是已经下了海捕文告,要捉拿我们二爷的么?”
隋子云冷着脸道:“那也是请他回来配合查问。只是有疑点,却未落实。倘若还有人这么说,你只叫他去巡检司回话,问他是不是真的看见了曹方回杀人!”
曹管事见他不高兴了,一时呆住,正好拿钥匙的仆人赶到,曹管事便呵斥:“王四!你跑到哪里去了,让隋队正等了这半天!”
那仆人脸上带汗:“后院嬷嬷叫我去提了一桶水。”回身开锁,手却抖得很。
杨仪看他手背上不知被什么划出好几道淡红的刮痕。
“没用的东西。”曹管事把钥匙夺过来,自己开了锁:“隋队正请。”
他陪笑说着,却并不入内,而是左顾右盼四处打量。
杨仪见隋子云的脸色有点难看,便问:“管事是在找什么?”
“是、是猫,”曹管事心有余悸,他缩着脖子道:“杨先生不知道……那天晚上……简直比鬼还可怕!那些猫……事发之后,府里叫把那些猫捉了打死,可是那些猫吃过人肉的,凶得很,怎能捉的住?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,我真怕……”
隋子云见他怕的这样:“我们自己进去看看就是了,管事不必入内。”
曹管事如蒙大赦,答应了声,果真定定地站在门口不动了,那仆人王四拿回钥匙,也跟着站在旁边等候。
隋子云跟杨仪进了院中,这小院颇为寡淡,并没有什么花花草草,只有一棵芭蕉跟假山石立在墙边上。
杨仪心里升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,一边往内走一边问隋子云:“案发那日,可有人看见曹方回逃走?比如这院子里的丫鬟?”
隋子云摇头:“小曹有点怪癖,他不喜有人打扰,所以这院子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荭儿可以随意进出他的房间。”
杨仪眉头微皱,上了台阶。
门扇上贴着衙门的封条,隋子云揭了下来,将门推开。
杨仪刚要迈步,突然捂住口鼻。
隋子云道:“我忘了提醒你,这里的气味很不好闻。”
这已经不是好不好闻,而是极为难闻,杨仪想了想,仿佛跟魏家村那地窟里的气息不相上下,都可以把人熏毙。
她咳嗽了声,迈步向内。
曹方回的房间,善乏可陈。
明明是有头有脸的曹家二爷,这房间内却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摆设,所有东西都透出古旧之气,只有一张颇大的穿衣镜子显得格外显眼。
地上铺着的是青砖,杨仪看见有一处血渍斑斑,自然就是案发之时那女尸躺过的地方。
“那尸首……府里的人可认过了?”杨仪一边看一边问。
隋子云在杨仪身后,这房间他来过好几次,不用再多看:“不大好认。”
毕竟那尸首的骇人程度非同一般,府内的丫鬟女眷们,尖叫哭闹还来不及,横竖没有一个敢正眼看的,而府内的那些男人们,却自然更是认不出什么来。
偏这时侯丫鬟荭儿不见了,加上曹方回的房间只有荭儿可随意出入,所以才认定是荭儿。
杨仪问:“隋队正应该是细看过的?”
隋子云没有否认:“可惜……我看也没有用。”
杨仪没问他为何说没用,而只是说道:“薛旅帅说他相信曹公子,我看,隋队正对他的信任也不相上下。”所以方才曹管事说曹方回杀人的时候,他才明显的失了态。
隋子云察觉,仓促一笑:“毕竟当时大家都好的很。”
杨仪蹲下身子,望着砖缝间的一点黏腻之物:“这是……”
隋子云看过去,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:“据仵作说,当时十分狼藉,什么碎肉之类的……被猫儿撕扯各处都是,这里想必是没清理干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