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仪简直不敢相信,俯身向外看去,却正见到隋子云脸色冷峻立在街边,他手下士兵来回奔走,有人手中正拿着这样的告示,这竟是隋子云亲自经手的。
等杨仪从安平堂返回,却见巡检司衙门门口挤着许多人,一问,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在检举曹方回踪迹的。
杨仪不知说什么好。
屠竹陪着她向巡检司衙门内走去,杨仪且走且打量,忽然她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,凝神一望,竟正是先前在曹家所见的大房二爷,他正也盯着杨仪,夜色之中,那种眼神透着莫名的阴鸷。
薛放的房中点着灯,杨仪本想去看看他的情形,又听说他把戚峰跟隋子云以及几个麾下将官都叫了过去,料必是有正经事。
正好杨仪劳累的很,便先回到自己下榻处。
屠竹早打了热水供她泡脚,又询问她的口味,不多会儿端了一碗雪白的汤粉,正合杨仪的意思。
怪不得是薛放的身边人,果真伶俐体贴。
杨仪吃了汤粉,自己抖出两颗药丸。
这些日子她来来回回地奔忙,失了调养,连雷打不动的八段锦都没空练习。
杨仪清楚自己的身体,这会儿正是风雨飘摇的关口,案子接着案子,还要给薛放看诊,所以她强撑着而已,倘若这段时间过去,她必得大病一场。
所以只能先吃两颗事先预备的胶枣扶衰丸来顶一顶,能补一点儿是一点,只希望倒下的时候别太遭罪。
她吃了东西又服了药,一时睡了过去,等因口渴而醒来之时,竟不知什么时辰。
杨仪才起身,外头屠竹就听见动静,赶忙进来询问有何吩咐。
她不习惯被人如此跟着伺候,吓了一跳,镇定了会儿才问:“什么时候了?”
屠竹道:“差两刻到亥时。”
杨仪还以为自己快睡了一宿,没想到是睡了两个时辰,于是要了一杯水。
屠竹很快回来:“晚上醒来的人多半口苦,我加了少许的蜂蜜,先生若不喜欢我再换一杯清水。”
杨仪又惊又喜:“正好。”道谢喝了口,又问薛放那边如何了。
屠竹有点儿神秘兮兮地:“先生不问我也不好说,旅帅那边儿正热闹着呢,出了大事。”
杨仪赶忙问是何事。屠竹道:“之前不是发了那悬赏公告么?好些人来说看见过曹方回,当然其中也有很多招摇撞骗的,可还好来了个真真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杨仪不解。
屠竹道:“是街头卖豆腐的罗六,曹方回先前就很喜欢吃他家的油炸豆腐,曹方回在出事之前曾也去过,愁眉不展,罗六便问他何事,曹方回说有人想要害自己,罗六便担心,问是否能够帮忙,曹方回便写了一封信交给他,交代罗六,倘若他真的出事,就把这信交给巡检司的薛旅帅。”
杨仪惊愕:“然后呢?”
屠竹道:“如今信已经送到旅帅手中了,旅帅见了大怒,便命人把曹家当家几个都提到了巡检司,正在前面审讯呢……”
杨仪听到这里,赶忙放下水杯往外就走。
屠竹忙拦住了:“先生才起来,晚上风冷,留神吹着。”他去取了一方幅巾,回来给杨仪戴了,又披了一件外氅,满意地打量了会儿:“正合适。”
杨仪随身带的衣物有限,这些她却都没见过,而且都是簇新的,大小也不差。
她疑惑地:“这是哪儿来的?”
屠竹道:“隋队正先前特地吩咐叫我置办的。”
巡检司前厅。
杨仪才穿过角门,斧头就跳出来领着她从廊下绕进了后衙。
一顶猛虎下山的宽大屏风后,薛放坐在中间,隋子云在左侧,右边的位子却空着。
听见她进门,薛十七郎抬手一招,又拍了拍自己右边的椅子。
杨仪张了张口,判断形势,向着薛放跟隋子云拱了拱手,这才走前坐了下去。
此刻屏风之后隐隐有声音传过来:“混账东西们,这信上写得明明白白,是你们大房意图谋夺曹方回的家产,这才设下毒计要谋害于他!你们还不承认!是不是想要我动大刑!”
这暴雷似的声音,一听就是戚峰。
杨仪睁眼听着,不知到底怎样。
薛放却歪头低声对隋子云道:“这吓唬人的把戏,还得看戚疯子。”
隋子云苦笑。
那边一番吵嚷,是曹家大爷开口:“戚大人,这是冤枉,从来没有的事,这信、这信恐怕也是伪造的……”
“呸,你好大的脸,罗六说这信是四天前曹方回交给他的,难道还有错?曹方回从那时候就知道你们要害他,若是曹家没出事,倒还可以说他发疯诬陷你们,可现在曹家确实出事,无端端出现具女尸,曹方回又不知所踪……哼,叫我看,那女尸必是你们所害,曹方回不是逃了,就也是被你们害死了!说!到底把他怎样了,是不是也把尸首藏在了哪个地方?”
这是杨仪第一次听戚峰说话这样有条理有气势。
在场的除了曹大爷外,曹二,以及曹大奶奶,管事,几个主事有头脸的都在。
他们显然也都给戚峰这番话吓晕了,曹大爷道:“曹方回明明是杀人潜逃了,大人,先前巡检司不也发了悬赏公告了么?”
戚峰道:“闭嘴,要是没这悬赏公告,就得不到这封信,又哪里知道你们曹家的这些肮脏!快说,曹方回到底是被你们逼走了,还是被你们杀害了!”
刷拉拉一声响,是戚峰在抖那张信纸:“告诉你们,如今有这信在,不管曹方回是逃了还是死了,他的家产,你们一毫也得不到!”
他吼了一阵,又瞪向现场众人,望着那一个个心怀鬼胎的样子,戚峰道:“不招是不是,那少不得先拿个人来开刀了!”
说完后戚峰猛地一拍桌子:“把曹沢先给我掀翻了打二十棍杀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