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点违心也不算完全违心,杨仪这么回答。
薛放很容易相信了她这句半真半假的话,他得意地哼了声:“我就说你必是喜欢的。平日里你那小荷包,能装多点东西?有了这个,别说丸药,点心,我看连你那个小包袱都能塞进去。”
是是是,他说的都对。
杨仪在想该怎么跟他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、而又不至于让他看出什么来。
还好,屠竹及时救场了,他在门头探了探头:“旅帅,杨先生醒了?是不是该吃东西了?”
杨仪如释重负。
几个侍从走马灯地向内送菜,杨仪洗了脸,整理衣裳,闻到香味回头,不由惊呆。
“怎么这么多?如何吃得了?”
满桌子的菜,中间的是热腾腾的汽锅鸡,旁边烧云腿,小炒肉,油爆鸡枞,凉拌山笋,咬春卷,并竹盘盛着的烤鱼。
屠竹道:“这是符总管特意吩咐叫厨下备着,原本都是狄将军平时的菜品。叫先生捡着爱吃的吃,若是不喜欢,有别的口味,只管说,叫他们再做……是了,还有主食,先生想吃粳米饭,过桥米线,还是虎掌菌金丝面。”
杨仪目瞪口呆。
薛放在旁道:“当然是面,易于消化。”这倒是省了杨仪的事。
屠竹赶忙告诉了那些内侍,又回来道:“这鱼也不是本地的,是特意从珥海子运来的弓鱼。十分难得,先生好歹尝尝。”
杨仪呆呆坐了,见薛放没有走的意思,便忙又站起来:“旅帅一起吃些。”
薛放先前回来后吃了些东西,此刻并不饿,可也从善如流地跟她一起坐了,道:“当一品大员就是好,我们整天跑来跑去的哪功夫吃这些?”
杨仪正在端详该吃点什么。
薛放先拿了碗,给她盛了些鸡汤:“先喝一口。”
杨仪欠了欠身,思忖着,也给他夹了一筷子烧云腿:“旅帅请。”
薛放笑道:“你跟我客气什么?快吃吧。”
他虽然嘴上说羡慕狄闻一品大员,但事实上并不馋嘴,只把杨仪给他夹来的云腿吃了,便只看她。
瞅了半天,薛放啧道:“你吃这一口的时候,我这一碗就都吃光了,怪不得你瘦成这样。”
这会儿豆子闻到香味走了进来,眼巴巴地望着。
薛放看看豆子吃的圆滚滚的肚子,摇头:“你还吃?你看你主人那么瘦了,你还好意思跟他抢?”
杨仪差点呛着:“旅帅,食不言,寝不语。”
薛放道:“我又没吃东西。你自管吃你的去。”他便捡了几块炒肉喂给豆子,豆子卷着舌头吃了,意犹未尽。
杨仪只吃些竹笋,小炒肉里的一点菜心,菌菇,吃了半个咬春卷,喝了一碗汤,一筷子鱼肉,已经饱了。
等屠竹送了虎掌菌金丝面,她已经吃不下。
薛放道:“面食,好歹吃一口。”
杨仪因没吃过虎掌菌,就也勉强夹了一筷子面吃了,果真味道鲜美,可惜自己知道,她的胃肠弱,再多吃怕要坏事。
薛放把面端了过去,吹了吹,三下五除二吃了:“果然不错,下回咱们也弄这个吃。”
杨仪正要倒茶漱口,见状愣住:“旅帅要吃为何不早说,我就不沾了。”
“我又没嫌弃你,”薛放擦擦嘴,满不在乎地:“还是你嫌弃我?”
屠竹进来见剩了这许多东西,怀疑地看着两人。
薛放道:“有什么可瞪眼的,杨先生的胃口就像是那鸟雀一般,你不知道?每一盘子叨两下就饱了,快撤吧。”
斧头在外头听说,赶忙撒腿跑进来:“我来帮忙。”
两个人一阵风似的,很快把东西都撤下去了,两个人一只狗,都从屋内消失了。
杨仪道:“斧头怎么这么勤快。”
薛放笑而不语,只道:“方才你吃着东西,又什么‘食不言’,我才不便说别的。如今吃完了,我可以问了么?”
杨仪正洗手,闻言回头:“旅帅莫非想问狄将军的病症?”
薛放道:“你怎就料定是虫?”
“先前我跟旅帅说将军的脉相是洪中带虚,当时并不知缘故,后来见将军用那钟乳丸,那钟乳丸之内所含的钟乳粉,对人虽是有益,但对于寄生的虫,却是微毒。”
她看过狄将军之前的用药记录,又问过有关他腹痛频率,起初这虫儿极小,故而不怎么觉察。但日复一日,渐渐长成大患,而狄闻病情日渐加重,进食越发减少,唯有体内的钟乳粉累积加快,穿心虫动的次数自然就多了,引发多次腹绞痛。
假如不尽快把此虫除掉,假以时日,狄闻必定暴毙而终。
薛放听她说完,道:“这个虫子有点讨厌。要怎么才知道中没中招呢?”
杨仪道:“旅帅细想,将军先前的形貌是否跟此时不太相同,尤其这两年,是否过于清瘦?还有,将军虽然体型偏瘦,但是他的腰腹,却不太相衬,略显突肥,再加上他不思饮食,常做干呕,种种症状自然可知。”
薛放连连点头:“我还是不太放心,你给我听听。”他身处胳膊,把袖子拉了拉。
杨仪见他当真,只得也给他摁着脉门稍微诊了诊,很快面露浅笑:“不浮不沉,和缓有力,可见气血充盈,阴阳平衡……旅帅的脉象,是我这些年来所见过最康健的。”
薛放才要笑,却见杨仪眉头微皱,顿时竟把他的笑打了回去:“怎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