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上的时候薛放曾跟杨仪说过狄小玉病倒,杨仪就以为是要她来看看,所以薛放才说小玉身体壮实不用看。
可他们都没想到,津口衙门确实有个人需要她给看看,而那位不是别人,也算是薛放照面过的“熟人”,正是昔日韩青的手下英虎。
原来自打那日劫囚不成,那些将士们返回津口,意气消沉。
尤其是英虎,他的右臂给薛十七郎震碎,已经完全不能动了。
众人忙去请大夫,但是那些大夫一看他的手到小臂处,都肿了起来,尤其是那手,几乎如同人头大小,尽皆骇然,竟不敢急切动手。
终于有个大胆的,提议先切开表皮,挤出脓血,敷了败火解热的青玉散,又叫内服黄连丸等,英虎果然觉着疼痛减轻了不少,大家都以为无恙了。
可不知为何,没出一日,伤口重新愈合,而且比先前肿的更加厉害。
英虎疼得死去活来,日夜不寐,同僚们无法可想,硬是逼着一个大夫给他治。
本来这种伤案,必定要先放脓血,可是因为起初没人敢动,如今英虎那只手的皮儿已经被涨的又薄又亮,错过了最佳时机,而且稍微一碰,便疼得钻心彻骨。
那大夫观察过后,判断说这手臂已经难保,若不及早切除,只怕性命也难……
众人哪里肯答应,竟将他打了一顿赶走了。
英虎熬了这几日,从昨儿已经开始高热,昏迷不醒。
今日隋子云抛下薛放特去迎着杨仪,一则是他的礼,二来,也确实有事相求。
巡检司兵营的人,看隋子云带了个清瘦白皙的少年走了进来,各自侧目。
隋子云如今虽接管了津口,他毕竟是个有能为的人,从上到下,调度有序。在津口群龙无首的势态下极快的稳住了局面。
但隋子云心里清楚,津口的底下仍旧暗潮汹涌。
毕竟这里的士兵们都是韩青的嫡系,他们为了韩青甚至能做出去劫囚的大逆之举,又怎会轻易服从隋子云。
更何况隋子云还是薛放的部下,薛放却是擒拿韩青的“罪魁祸首”。
再加上一件,那就是英虎的手臂被薛放所毁,如今更是延及性命,如果出事,这笔账自然又记在薛放头上。
可想而知,在一些兵士们心中,仇恨跟恚怨已经悄悄聚集,若不及时纾解,必定酿成大祸。
隋子云看的很清楚。
他带了杨仪,来至英虎的房中,几个同僚正在那里守着,看到隋子云,便极不情愿地起身让开,面色冷峻眼神敌对。
隋子云泰然自若,只对杨仪道:“就是他,劳烦先生给看一看。”
大家听见“先生”,才知道杨仪是大夫。
可又看她生得秀美,年纪又比他们在座大半人还小,便都面露狐疑之色。
但还有昔日韩青的几位近侍认出了杨仪,有人不由开口:“隋旅帅,这不是当日韩旅帅在的时候,牛马栈里捉拿的那位杨先生吗?”
隋子云道:“正是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,有人忍不住:“既然当初关押过他,怎还叫他来给人看病,谁知他怀着什么心思。”
“何况那些老大夫都束手无策,他……又能如何?隋旅帅,你可不要随随便便拉一个人来,若是英虎的性命有碍,我们……”
有人已经挡在了英虎床前,不愿他们靠近。
隋子云淡淡地:“你们要如何?眼下还有别的大夫敢给他治么?还是说,你们宁肯看着英虎在这里活生生地疼死!也不肯叫人放手试一试!”
大家面露为难之色,他们显然也是进退两难。
隋子云道:“这位,就是先前在大佛堂治好了狄将军陈年旧疾的杨易先生,别人想求他去诊治还不能!如今我特意请了他来给英虎诊看,你们反倒不乐意,到底是谁想害了自己的同僚手足?”
此时英虎已经陷入昏迷。
那只受伤的右臂横在外头,那拳头复肿胀起来,颜色变得十分诡异,青紫交加,薄皮仿佛一戳就会破,但实则硬邦邦的,表皮上还有几道狰狞的疤痕。
杨仪往上看去,见果然小臂处颜色灰黑,那处的脉都透出了灰绿之色,俨然是将坏死之状了。
在隋子云带她来的时候,略交代过情形,但杨仪没想到,真正所见竟是这样严重。
杨仪问:“当时这位官爷受伤,用何物包扎?”
旁边一个副将道:“当然是用了布条……拜薛十七郎所赐,当时英虎的手臂便无法动弹,鲜血淋漓,我们只得用布包了起来,又如何?”
杨仪道:“当时不该包扎。”
“你……”大家都有点不忿,“伤的那样为何不包?若是不尽快止血,只怕还流血而死了呢。”
杨仪道:“我看此伤其实不足以流血而死,倒是因为包扎过于严紧,勒住了经脉,导致这其中的瘀血集聚,内溃成毒,渗于肉骨。”
大家面面相觑,只好强辩:“我们倒是做错了?之前来的大夫也并没说什么。”
杨仪道:“是了,想必用的是清热败火的药膏,可这个时候需得用活血化瘀之药,才可以促使毒血排出,用那些凉药,反而加重症状。”
大家一听她这般说,顿时都噤声。
隋子云走近一步,轻声道:“从之贤弟,该当怎么治疗才好?你多费心。”
杨仪又飞快地看了看英虎的眼睛,舌苔,从自己的花布袋里翻找了一阵,不多时已经找出了三四颗药丸,分别是补中益气丸,贞芪扶正丸,六君子丸,还有一颗十全大补丸。
“去拿热水……不,要热黄酒。”
将士们管不了那么多了,也不再犟嘴,有两个抢着跑出去要热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