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星臣只听见“啪”地一声响,等回过神来的时候,才发现本来握在手中的瓷杯竟然已经被捏碎了,瓷片割破了手指,鲜血一滴滴落在桌上。
连日杨仪都在舱内制药,整个船舱中已经满是各色药材的味道了。
她抽空终于洗了个澡,只是俞星臣叫灵枢给她准备的都是女装,杨仪捡了一套中衣中裤,把其他的衣裙抱着尽数扔进了河水里。
灵枢把事情告诉了俞星臣,他只淡淡说:“想必大小姐不喜欢那种花色款式,下回靠岸,再挑好的就是。”
羁縻州。
薛放回京之前,跟戚峰去了泸江一趟。
是戚峰一定要拉他去的,路上悄悄地告诉了他一个秘密。
薛放才知道,原来佩佩竟怀孕了。
这把薛放惊的不敢信,之前戚峰还一副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样子,他趁机还跟杨仪嘀咕过,怎么这么快就……
悄悄地开花结果了。
他赶紧询问,才知道之前佩佩回到小弥寨病倒的那几日,戚峰一直照看,两个人总算看对了眼,一时的竟情不自禁。
薛放敲着戚峰的脑门道:“你小子,还真是小看了你!本以为你得叫人敲打敲打才成,倒是跑的这么快。”
戚峰抓了抓头。
他毕竟是汉人,佩佩有了身孕,他本想赶紧成亲,可偏偏那时候韩青的事儿才消停不多时。
本想缓一缓就办,忽然狄闻又把他调到笏山去处理这件事,如今杨仪又如此……他当然不能再提成亲了。
薛放却催促道:“你不能耽搁人家,到时候孩子都生出来了,还没有个名分,像什么话?赶紧成亲,定下来是正经的。”
戚峰为难地看他:“可……”
薛放望着他的眼神,突然明白了他的顾虑,他笑了笑:“你难道觉着杨易会不高兴吗?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,他巴不得你们成了好事儿呢。行了,赶紧操办起来吧。木亚老爷子年纪大了,他们家里遭了那许多惨事,也总该有件好事来冲一冲了,叫老人家高兴些。”
戚峰闻听,这才羞羞涩涩地露出一点笑:“十七,你真的不介意?杨易才没了,我们就成亲,我怕你刺心。”
薛放瞪他:“这是什么屁话,我介意什么?你们成亲我刺心什么,我又不是死了老……”
他没说完,便抓了抓头走开:“总之你快点办,我还能吃杯喜酒再走!”
戚峰欢喜的几乎跳起来:“知道了!”
在戚峰跟佩佩成亲的那日,小弥寨,中弥寨,大弥寨,三个寨子一起欢腾了,这些日子以来,寨民们开始忏悔,大家都从最初的那蒙昧状态中反省过来,彻底的明白以前是被毒遮了眼,竟把好人当作鬼,把真正的恶人却当作好人。
听说佩佩要成亲,寨子里的妇人们自发赶往木亚的吊脚楼,用各种的鲜花,香草,色彩鲜艳的绸缎,把小竹楼布置的美不胜收。
又有妇人把精心所制的花裙,衣裳,糕点,各种吃食都送了来,乃至于婚宴要用的鸡、鱼、猪等等,也由男人们主动地准备妥当,足够摆几百桌的长桌宴。
三寨之人送来的那些东西,竹楼塞不下,纷纷地都摆在外头。
这一夜,三寨迎来了久违的欢歌笑语。
佩佩穿着嫁娘服,头戴银冠,打扮的犹如摆夷的美神桑格赛,被许多盛装打扮的少女簇拥着,出了家门。
妇人们在门前手捧酒杯,唱起祝福的歌曲,孩子们四处奔跑,不停地从手中抓起代表喜乐的花瓣向着人群中抛洒。
悠扬喜气的芦笙曲调吹了半宿。
薛放喝了几杯酒,见斧头跟几个寨内的孩子玩的正高兴,戚峰也被几个巡检司的下属跟寨子里的青年缠着敬酒,他便悄悄地退了出来。
一人一狗,沿着山路,不知走了多久,薛放发现自己竟来到了人头谷。
昔日可怖的人头谷,现在已经大不相同,从杨仪点破瘟疫散发的缘故后,先是巡检司的清理过,后来是寨子里的人主动地将那些散落的头颅都收集起来好生安葬了,如今的人头谷,已经不是三寨之人的禁地了。
薛放望着那狭窄的入口,想起曾经……他被豆子引着,来找杨仪。
如今豆子还在,人却已经……
他心里有一个妄想,也许自己过去看看,杨仪备不住还坐在那里等着他。
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样疯。
正要走开,豆子却向着人头谷内,汪汪地叫了几声。
如今三寨的人都在兴高采烈地喝酒,唱歌,这里是绝不会有人的!
薛放有些讶异地停下来,他看看豆子,又看看入口,突然毫不犹豫地向着那边,闪电般冲了过去!
“杨易!杨易!”人还没进内,薛放已经大声地叫了起来。
大石头下,一道人影从火堆旁站了起来。
跳跃的火光照亮那人的脸。
那的确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。
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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