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仪听着这话,心里有点别扭。
起初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觉着不自在,直到薛放拢着她出门的时候,她才想了起来。
死人,确实也有好处。
对于杨仪而言就有一个“好”的原因。
那正是之前她跟母亲洛蝶生活的时候,洛蝶为逼她医术精进,自然不会只叫杨仪读死书,三天两头,除了叫她剖一些兔,鸡,猫,犬乃至猪羊之类的外,偶尔,也会弄一具真正的尸首。
所以当初在蓉塘,杨仪面对“猴尸”,才会那样冷然面不改色。
她一走神,薛放即刻察觉:“怎么了?别被熏坏了吧。”
真要带她出门,院子外响起呼喝之声。
两人才走出屋门,就见院门口几个巡检司的人大步出来:“谁让你们……”
猛抬头见是薛放,顿时大惊:“十七爷?”
薛放一看来人:“怎么又是你?”
原来这闯进来的,竟仍是前日在此处喝问过薛放的鸡鸣县小火长。
那火长见是薛放,立刻放松下来,满脸含笑上前半跪:“不知者不怪罪,十七爷,给您赔不是了。”
薛放嗤地笑了:“你们怎么来的这样快?”
火长往外看了看,见几个村民正在外头探头探脑,他跟手下交代了几句,那人便先跑了出去。
火长才对薛放道:“您有所不知,从前日发生那件事后,这十里八乡的很快传遍了,这些庄子里的人都怕了,竟自发凑钱,雇了些大胆的壮丁在坟场周围巡查,尤其是那才死了人的人家,个个提防,十七爷,这可不是好事。”
百姓们这样惶恐,巡检司当然也不敢怠慢,鸡鸣县巡检司加派人手,日夜巡查。方才这小火长便带了手下,正在村外的坟地那里经过,不料庄子里的人因看见薛放揭了封条,不知缘故,急忙跑去告诉,他们这才飞速赶来。
说话间,他们从院内走了出来,此时那小火长的手下正在对围观的村民道:“放心放心,你们只管散了,这不是什么可疑的人,这位可是我们巡检司的薛十七爷!他是个顶天厉害的人,有他出马,这案子很快就能破!”
村民们听说的如此坚决不容分说,各自安心,这才慢慢散开了。
薛放转头,悄悄地对杨仪道:“听见了么,又一顶高帽子,我若破不了案,他们的唾沫星子怕都要把我淹死了。”
杨仪没出声,那小火长却瞅着她:“十七爷,这位是……”
薛放道:“这位是……杨先生。”
小火长不晓得“杨先生”是什么,迟疑地望着薛十七郎,又不敢贸然相问。
薛放倒是读懂了他的疑惑,便道:“杨先生是我请来的帮手,横竖你知道,她是比我还要能耐的人就行了。”
杨仪猛地抬头看向他。
小火长却精神一振,赶紧向着杨仪拱手见礼:“失敬了杨先生,十七爷已经是够能耐的了,杨先生必定是有大本事的人。”
纵然杨仪再淡然,也忍不住有点脸红:“我只是随行而已,不必如此。”
薛放对那小火长道:“尸首在哪儿?”
小火长闻言皱眉道:“前儿带回了巡检司,把半个衙门的人都熏得苦不堪言,听我们队正说,已经烂的那样,自然查不出什么,不如赶紧埋了了事。”
薛放看向杨仪,杨仪道:“去看看?”
上车的功夫,杨仪转头对薛放道:“旅帅不要动辄跟人乱说。”
“我乱说什么了?”
“什么比谁能耐,我哪里那样了?”
“我心里你就是这样的。”薛放理所当然的。
杨仪哑然。
他攥着她的手:“上去吧,还得走一段,日头渐渐大了,别晒坏了。”
杨仪原本不想他跟自己同一辆马车,如今见他竟不像是要上车的样子,不由问:“日头这么毒,你呢?”
薛放道:“我跟他们一起骑马。又不是女孩儿,还怕晒?”
此时那负责带路的小火长叫了个手下来,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,那人便先骑了马儿飞奔而去。
小半个时辰,已经到了鸡鸣县巡检司衙门。
杨仪还没下车,就听到外头有许多声音,齐刷刷地大声道:“给十七爷请安。”
她吃了一惊,忙撩开车帘,竟见前方巡检司门口,站着两队士兵,又道:“贺十七爷高升!”
薛放人在马上,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个阵仗,他哈哈一笑:“我以为你们站在这里,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,怎么弄这套?”
此时,鸡鸣巡检司的旅帅陈献从台阶上走下来,笑道:“难道十七爷当不起吗?”
他竟是天生一张娃娃脸,年纪也不大,看着最多十六七岁。
薛放跳下马,惊喜交加:“陈十九,怎么是你?”
陈献笑道:“怎么不能是我?是在你眼里,我还是那个挨了打不还手的小屁孩子?”
薛放瞪着他,终于一拳敲在他肩头。
陈献也还给他一拳,两个人相视而笑,张手抱了抱,十分亲热。
屠竹那边扶着杨仪下地,见状便跟杨仪低低道:“这个陈旅帅应该也是咱们旅帅的旧识?看着交情很好的样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