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放哼道:“既然非说不可, 那就让我说罢, 如今秦仵作告了假, 他想让你先……”他重重叹气。
俞星臣平静淡然:“我只是因事态紧急,权宜之计, 以征求仪姑娘的意见, 并不是非逼你如何,毕竟薛参将也担心……怕你不能胜任。”
薛放觉着刺耳:“我哪里是说不能胜任, 她干什么不成?我是觉着不该叫她去干那种事。”
俞星臣道:“这不仍是觉着不能胜任之意么。”
薛放道:“你找茬是不是?”
“旅帅。”杨仪忙制止了他。
若论起斗嘴, 薛放大抵是辩不过俞星臣的, 何必以己之短, 攻彼之长。
杨仪往薛放身边走近了一步, 半挡他身前, 她看向俞星臣:“俞大人想叫我帮忙,直说就是了,何必用这些激将法,不符合您的身份。”
俞星臣望着她于薛放跟前的站姿:“只是实话实说罢了,若有冒犯,还请见谅。”
杨仪道:“我愿意帮这个忙,但不是因为俞大人开口,而是……因为我想。”
薛放看向杨仪,她的面色恬然而目光坚定。
瞬间,从南到北,从羁縻州到京内,从照县到鸡鸣,薛放想起她做的那些常人所不能为的事,也许……
想护着她把她藏起来,又不想遮掩她的光。
他心里有些微乱。
俞星臣微笑:“不管如何,多谢。”
杨仪淡声:“不必,毕竟我不是为你。”
薛放听到这里总算有点回神:“就是,又不是为了你。若要道谢,也是我谢她。”他看向杨仪,有几分期待地:“我说的对不对,仪姐姐?”
杨仪垂眸:“对。”
薛放又得意又自傲的眼神,把俞星臣都要闪瞎了。
但是说归说,笑归笑,在杨仪要去验房的时候,薛放还是拉住她好几次:“别去了吧,再说秦仵作都看过了,他是很有经验的,我叫人把那些尸格之类都拿给你就是了……”
杨仪道:“我答应了这件事,心里总要有个底。你叫我看一看,无妨的。”
“答应了也可以反悔,俞星臣说什么又何必在意。”
“我又不是为了他。”
“对对对,”薛放赶紧答应,“你是为了我。”
杨仪笑笑:“好了,不要闹,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么?你叫屠竹跟着我,自己忙去吧。”
薛放拉住她,回想方才那被打断的亲亲,现在显然不是时候,只等以后再找机会了:“我不放心,我陪着你。”
杨仪倒是知道他未必肯看那些,便道:“咱们各干各的,岂不更快?早点解决了这件事,大家都安生。”
薛放一听早点解决,心头一动。
是啊,早点解决了此事,才可以办其他的。
虽然杨仪做足了心理准备,但当看见泗儿的尸首之时,仍是手脚冰凉,情不自禁屏住呼吸。
之前洛蝶给她“用”的那些,或动物尸首,或者人尸,那可都是死了的,但是面前这个人,是给人活生生虐杀了的。
本来王六是凶手已经定局,这个案子的古怪离奇之处她也没有很用过心去想。
偏又出现这第二件。
杨仪望着泗儿惨白的脸,白布掀开,秦仵作显然是个心细的人,他已经尽量地把泗儿的五脏六腑都归回了原位,只是尚未缝合,看着就……
可光是归位这一项,杨仪对秦仵作就不由肃然起敬。
也正是因为秦仵作做的非常谨慎仔细,杨仪能一目了然。
不过,相比较那叫人触目惊心的致命伤势,杨仪在意的,是泗儿的脸。
她发现泗儿的神情,显得有几分安详,按理说如此死状,死者的样子该很狰狞才是。
泗儿的脖颈上确实是有勒痕,秦仵作的判断是勒死了之后才剖尸的。
但杨仪凑近细看,泗儿脖子上的青紫痕迹颇淡,不重。
这不是正常勒死该有的。
杨仪皱眉,伸手过去,将泗儿的嘴轻轻地捏开。
刹那间,一股似浓似淡的酒气夹杂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恶气,荡了出来。
杨仪微微避开。
过了片刻,杨仪复又靠近,这次,在酒气之下,她闻到了些许熟悉的气味。
秦仵作的徒弟得了俞星臣吩咐,将尸格送来给她,杨仪一一看过,最后的目光停留在发现凶器的一行。
细细的柳眉拧起,杨仪望着搁在旁边的那柄短匕首,才明白为什么薛放那样担心,一再阻止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