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放不喜欢他跟猎狗一样瞪着人,但人家毕竟才死了儿子,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针对一个丧子之人。
大概两刻钟左右,老关回来了。原来知道此处出了事,周围的人都聚拢来看热闹,其中就有昨儿检举霜尺的那个混混。
老关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人,那混混听说霜尺被害,以为自己遭了事,只忙求饶。老关问他:“我听闻你跟霜尺的关系还算不错……可昨儿为何要往巡检司去检举她,这对你而言好像不太讲义气吧?或者说你跟霜尺有私人恩怨?”
“什么恩怨,”混混忙摆手:“她认得的那些人多半都是有头有脸的,我哪里敢很为难她,何况她素日对我也很好,常常照顾,我只叫她姐姐。”
“你把你姐姐卖了,还有脸说?”
“不是我卖她!”混混赶紧声明。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是……”混混犹豫不决。
老关一顿威逼。混混终于说了实情:“根本是霜尺自己叫我去检举她的!且说反正别人也会看见,与其叫别人误会她,不如先叫我去说了,也省得不知何时再给巡检司敲门。”
老关回来把这件事跟薛放说了。
薛放缓缓地吁了口气。
老关不解:“十七爷,这女子是怎么回事?明知道自己有嫌疑,还偏主动叫人去检举?”
小梅则问:“今儿到底又是谁去巡检司,替顾瑞湖报的信呢。若不是顾瑞湖的人,又是什么人这样未卜先知?”
薛放回想昨夜来至此处,霜尺的种种应对。
他有种奇怪的感觉。
昨夜对于他们的突然上门,霜尺并没有很慌张。
俞星臣指出了那张神仙图上的落款,就是霜尺据以杜撰出来的名字,但……当时她回答的煞有其事,神态从容的叫人挑不出任何错,如果她是凶手,那可真是早有预谋。
想到早有预谋,薛放叫孙衙内:“昨儿晚上,她是什么时候派人去请的你们?”
孙衙内道:“酉时左右吧。”
曹公子道:“差不多。”
薛放细想,这应该是在他登门询问霜尺之前。
她在唆使那小混混去检举她自己之前,就打定了主意派人去请顾瑞湖他们今日赴宴。
回想秦仵作所说,霜尺很可能是自己伤了自己……
杨佑维道:“姑娘醒了。”
霜尺微微睁开眼睛。
俞星臣上前直接问道:“霜尺姑娘,顾瑞湖为何伤你?”
霜尺的嘴唇动了动,眼神闪烁。
俞星臣道:“他头上的针,又是谁所为。”
霜尺抬了抬眼,又转开目光。
俞星臣道:“霜尺姑娘,你可知道,顾瑞湖特意派人去巡检司,检举那杀害花魁的真凶就在此处,而且他预言那女子会对他不利?”
霜尺睁大双眼,轻声道:“你想说什么?”
俞星臣道:“我想说的是,这么巧,霜尺姑娘就很像是画上那女子的容貌,而且顾瑞湖又做了预言,且他也如预言一样被害……”
“你说、我是凶手?”霜尺艰难地:“你们明明查过了,我、那两件案子的时候我都不在……”
俞星臣不动声色:“霜尺姑娘先前说,红绡阁案发之时你这里有客人,但你说的那云州客人‘李麟’偏偏不在京内,无法求证,不过这不要紧,我们总会很快找到你所说的那人的。假如找不到,那么就是姑娘在说谎。”
霜尺不语。
俞星臣又道:“至于寻芳楼的案子,姑娘在逛夜市,但从夜市到章台街,不过两条街的距离,倘若赶得快,完全可以在作案之后来回。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紧盯着姑娘,就算你中途离开作案,也无人察觉。”
霜尺的嘴角动了动,仍是无声。
俞星臣道:“还有一个法子,我们可以审问姑娘身边的那个老嬷嬷,跟那个婢女,想必她们一定能知道点什么。”
霜尺才道:“嬷嬷年纪大了,丫头跟着我在这里混日子也不容易,俞大人莫要为难她们。”
俞星臣面无表情:“那就请姑娘跟我们说实话。”
霜尺咬了咬唇:“你想听什么实话?”
俞星臣道:“顾瑞湖怎么死的,你到底是不是花魁案的真凶。”
霜尺沉默。
薛放抱臂:“你的伤可有点重,方才那大夫直接说救不了,已经被我赶走了,这才又换了一个,可这个也不是那救命的菩萨,就算你什么也不说,你的命也未必能保。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,痛快点坦白,何必牵连别人。”
霜尺抬眸看着他,片刻,终于一笑:“十七爷果然是个痛快的人。好吧,既然这样,我就做点好事,不去牵连别人了,其实我也知道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。”
俞星臣双眸眯起,回头看向薛放,又看看那两名主簿。
“姑娘这是承认了?”
霜尺起初未曾回答,过了会儿才说道:“泗儿跟顾瑞湖是我杀的,解语也是因为我而死。不错,我承认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