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放先拿起一个梅瓶,见色泽明润,图案细腻,他弹指轻轻地一敲,“叮”地一声响,清脆悦耳。
扈远侯忙道:“小心,这钧瓷最是名贵,你那手重,别弄坏了。”
薛放道:“这是赏赐么?不能卖钱还得好生供着,这简直是个祖宗。”
扈远侯狠狠瞪他:“少口没遮拦!”
薛放眼睛一亮,看向那些通宝宫钱,原来竟是十枚黄澄澄亮闪闪的黄金制成的钱币,他忙抓在手里掂量,却有些分量。
薛放转忧为喜:“这个不错!这个总该能花吧,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钱。”
扈远侯听出一点异样:“什么能花,你要把这通宝钱拿去花了?你手上缺钱?”
薛放并不回答,只问:“这到底能不能花。”
“你最好别动这个心思,”扈远侯哼道,“你缺钱怎么不跟家里说,之前要给你钱,你只赌气不要,现在怎么了?”
“我现在也没跟你要。”薛放回答,又走到那领袍子旁边,提起来看了看:“我明明不是个四品官,却赏赐这样的袍子,到底想叫人穿还是不叫人穿,穿出去岂不是名不副实,惹人笑话。”
扈远侯道:“这是天恩,因为你有功才得的赏赐,谁敢笑话?”
薛放把袍子扔回去,又抓起那条金銙带,却见是黑色皮革的底子,上头镶嵌着大概十多块、或圆或方,或大或小的盘花黄金銙,花纹精致绝伦不说,且极其华贵气派,拿在手里更是沉甸甸的。
薛放心花怒放,赞道:“这个不错!”
扈远侯看着他满眼都是那黄金影、眉开眼笑的模样,冷不防地问:“怎么个不错?”
薛放道:“这还用说,这一看就很值钱。”
扈远侯叹气:“看样子你是真缺钱用了。之前叫你住在家里,你非得跑去巡检司……想必平时更跟着人胡闹,花销自然就大了。”
薛放道:“谁跟人胡闹了?我可没那个闲心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将金銙带打开,在腰上围了一围,倒是忽然让他想到一个词:“常常听人家说什么‘腰缠万贯’,我这样也总算是‘腰缠万贯’了吧。”
扈远侯道:“你行了!好歹是个侯门之子,弄出这个寒酸没有见识的样儿。”
薛放白了他一眼,把这条金銙带反反复复看了会儿,突然折了起来。
他本想放进袖子里,可委实太沉,于是便又塞进了胸前,弄得胸口鼓鼓囊囊的。
扈远侯打量他的动作,有点不放心:“你、你拿着做什么?”
薛放道:“我留着用,不成么?”
扈远侯道:“这个东西,是让你保存着的,不是拿出来用的,再说这样金赤辉煌,你围在腰上,不觉着太惹眼了么?恐怕会招来无端的嫉妒。”
薛放道:“我不把它变卖也就罢了,还管别的呢。”
扈远侯拦住他,郑重问道:“不约,你老实说,你在外没惹事吧?”
“惹什么事?”
扈远侯道:“比如……没学人赌钱之类的?”
原来扈远侯看他这么见钱眼开的样子,心中不由狐疑,生恐他在外头沾染了坏习气。
薛放道:“有意思,我哪里有那闲钱去赌什么钱?”
扈远侯道:“没有就好。你要缺钱,只管跟家里说,别只顾死挺着。”
薛放瞥了他一眼,心中却冒出一个念头来,他犹豫着:“我、我……”
扈远侯道:“怎么?”
父子两人面面相觑,四目相对,那一句话在薛放的嘴边徘徊,却不知为何,竟说不出口。
扈远侯正自狐疑等待,冷不防豆子向着门口唔了声,原来是艾夫人的丫鬟道:“侯爷,夫人准备了晚饭,已经在厅上摆好了。”
扈远侯挥手叫那丫鬟退下,再看薛放,他已经转过身去,在数那些通宝金钱。
当夜吃了晚饭,扈远侯还惦记着薛放那欲言又止的事。
想问他,薛放却心不在焉,最后只说累了,径直回房。
扈远侯莫名,便让人把斧头叫来,询问斧头最近薛放如何,可有什么为难、异常之事。
斧头想了想,最近为难的应该就是羁縻州特使那件,除了这个似乎没有别的。
只是特使的案子,扈远侯也自是无能为力。
扈远侯无法,便叫艾夫人命人去取二十两银子,叫斧头带着,以备薛放不时之需。
斧头只好先拿着,想去告诉薛放,房门却紧闭,敲了敲,只有豆子低低叫了两声,除此并无动静。
斧头以为薛放已经睡了,便想明儿再说就是了。
薛放来至杨府外围,站在拐角阴影里。
之前扈远侯问他有没有事的时候,有那么一瞬间,薛放想告诉扈远侯自己有了心上人,并且想要娶她。
可不知为何,面对扈远侯,那句话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无法说出来。
回头后,薛放想了想,也许……他的确不该先跟扈远侯说。
虽然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,可是杨仪却并不知道,自己本来想找机会告诉她,看看她的意思……可什么时候才是机会?
夜风吹过脸颊,有些发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