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甯本还要说几句, 又停下, 只哼道:“你瞧今日杨仪何等风光, 老太太一应人都高兴坏了, 殊不知,一时的得意风光算得了什么?谁还没得意过……”她想到自己前世身为端王妃之时,那种睥睨四顾、满座众人并无一人敢违背她的意思,那才是高高在上,高人一等的感觉,又算什么?不还是一朝坠落,粉身碎骨。
何况,就算杨仪再怎么能耐,不还是一份小小差事?
纵然她做的再好,最后撑死了,也不过是如同杨达杨登等人的地位,有什么可风光高兴的?
再说,杨仪最终还是得嫁人,谁知道她嫁的又是……
青叶有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——女人一定是得嫁人的,而嫁给谁,就显得至关重要,至于青叶所说,嫁给“疼爱自己的夫君”,倒也未必。
世上哪里有那许多的真心,男人哪个不是喜新厌旧……
想到这里,杨甯心底忽然闪出两个人影,一个是俞星臣,另一个,却是薛放。
她有一刻的恍惚。但旋即想:虽然也有异类,但自己没试过那种,也着实没办法相信那传说中的“忠贞不二”。
倘若天长地久的长相厮守起来,谁又能保证,俞星臣或者薛十七,就从不会变心呢?
一念至此,杨甯将手中的字帖慢慢地撕成两半,又一寸一寸地撕烂了,她走到小石桥上,望着桥下碧色流水,将那碎纸片洒了上去。
细白的字片浸入水中,上头的楷体字也被洇湿,逐渐看不清本来面目了。
青叶在后看着,震惊之余,脸色是说不出的怅惘。
杨仪被封为侍医、挂职太医院的消息,巡检司也很快得到了消息。
薛放正在验房打量才送来的两具尸首,一具是特使刺杀案子的凶手,那叫阿嘉的侍从,另一个则是被杀死的太监。
那太监的死法,是被人刺中了胸口,失血过多,而那侍从阿嘉,则是被刀刃割断了脖颈,一看伤势就知道是毙命当场。
薛放端详那侍从的伤口,看了足足小半个时辰,总觉着哪里有点奇怪。
就在这时,斧头从外跑来,因不敢入内看死尸,就在外头大声报说杨仪被封为侍医的事情。
薛放走到门口,抱臂问:“侍医?”
“就是在宫内看诊的大夫,他们说是专门给皇太后娘娘看诊的,如今挂职在太医院,一应俸禄等都是跟太医一样的。”
斧头口齿伶俐地说完,又笑道:“十七爷,仪姑娘厉不厉害。”
“哼。”薛放哼了声:“这还用你说?”
不料斧头道:“叫我说,仪姑娘自是不用提,可还算是十七爷的眼光最为毒辣。”
薛放疑惑:“你又说什么?”
斧头见左右无人,小声道:“早先在羁縻州,不是十七爷慧眼识珠,把仪姑娘弄到身边的?要不是十七爷,如今仪姑娘还在南边不知怎么样呢,你可比什么皇上,皇太后都高明多啦。”
薛放听了这句,心里突然舒坦,觉着斧头终于长进,会说几句动听人话了。
十七郎嘿嘿了两声,迈步出门去找俞星臣,斧头便跟在身后。
到了地方,薛放自顾自溜达着进内。
不多时灵枢出来,一眼看到斧头,便道:“斧头,你知道仪姑娘的事了?”
斧头笑说:“那这巡检司里谁还不知道?”
灵枢道:“仪姑娘得了官儿,你不去恭喜她?”
“我?”斧头惊讶。
灵枢道:“反正你在这里也没有事,干吗不去找她呢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斧头向内看了看:“无缘无故地我跑去杨府找人,仪姑娘的脾气好不至于怪我,就怕十七爷不喜欢。”
灵枢道:“你是十七爷的跟班,你去,就等于他去,他怎么会不高兴?而且……”灵枢看看跟着斧头的豆子:“你带了豆子去,仪姑娘一定高兴。”
“这倒是。”斧头眨了眨眼,心动。
“嗯,反正现在十七爷正忙于羁縻州特使的事情,”灵枢咳嗽了声:“斧头,你知不知道这次特使进京带了些什么贡品?”
斧头莫名:“我听说是带了许多好东西,到底是什么却不知道。”
“南边的特产是多的,最难的是几样药材,什么灵芝,人参,还有金钗石斛,冬虫夏草之类。”
斧头怔怔听着:“别的我都知道,金钗石斛是什么东西?”
灵枢道:“是南边特有的一种药材,仪姑娘应该知道,你去了问她就知道了。”
“灵枢,”斧头眼珠转动:“你干吗总叫我去找仪姑娘,嗯……是不是俞巡检又有什么主意?为什么叫我去?你们可别把我当枪使,要是对仪姑娘不好的,十七爷会扒了我的皮。”
灵枢见他这样警惕,笑道:“斧头,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,放心吧,你跑这一趟,只会对十七爷有好处。他以后感激你还来不及。”
斧头心里也巴不得去找杨仪,看看豆子,似乎也听出了他们的意思,眼巴巴地望着他,尾巴不停地摇来摇去,似乎已经迫不及待。
斧头道:“灵枢哥哥,你可别骗我。”
“不骗你。”灵枢摸摸他的头。
屋内,薛放走到俞星臣桌前,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:“那两具尸首你看过没有。”
俞星臣道:“只看过了尸格。”
薛放道:“看出什么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