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你这是要去哪儿?时候可不早了。”
薛放道:“知道。不是出城。”
车往南城,到了苏有旺的铺子,薛放勒马下地,接了杨仪。
杨仪疑惑:“这是哪?”
薛放道:“这是那个第四起案子发生的地方,不对,若按照时间,这该是第三起。”
方炜跟王氏那一件,才是第四起。
杨仪只救治过方家娘子,此后一直都在宫内,竟不知这案子的首尾。当下忙问薛放究竟。
薛放领着她,进了苏家的酱料铺子,一边将四件案子一一告诉了杨仪。
杨仪惊心动魄,想不到竟然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,有凶手竟以这些看似恩爱的小夫妻为猎物行凶。
又听他说那些夫妻们各自的选择跟结局,心中之震颤无法形容。
“有没有查到什么?”她忙问薛放。
薛放道:“本来线索极少,只是昨儿我问过苏有旺,倒是察觉一处。苏有旺讲述,说他夺过了蒙面人的刀,还说那人手很软,没什么力气……昨夜我翻看钱三娘跟王娘子的供述,发现自始至终,那持刀的蒙面人极少开口,而且也不参与施暴,通常又是在那施暴的蒙面人制服男人之后才持刀威胁的,要么是他身份特殊不必动手,要么是……如苏有旺所言,他根本就打不过人,而且怕说太多话会泄露什么。一个不敢出声,力气小,不能施暴,手且很软的人,那是……”
杨仪试探着问道:“难不成,是个女子?或者孩童?”
薛放笑了笑:“那人身形确实比他的同伙要矮小,但如果是个孩童,这几家的人难道都发觉不了?”
杨仪屏息:“那就是女子?可若是女子,她又为何相助凶徒干这种勾当。”
“这就得找到真凶之后再行审讯了。”薛放说着,思忖道:“我原本轻视了苏有旺,不想他竟还算是个有点骨气的,本来苏家这里,不至于出人命,可惜那云娘不知怎样,到底没过了这道坎。”
杨仪却有几分了解:“按照你方才所说的,这云娘怕也是得了心病。难医啊。”
薛放颔首,转头望着楼下马车:“这凶手一定跟这四家之人有什么关联,只是偏偏我找不到。”
杨仪打量屋内的陈设布置,苏有旺开个小铺子,稍微算得上殷实,家中陈设、所用之物,都还过得去,收拾的也颇为整洁。
杨仪随手把衣柜打开,里头放着的大部分都是女子的衣裳,样式都还颇新。
可见苏有旺跟云姐儿的感情甚好。
她见薛放站在窗户旁,想过去看看,才迈步,突然嗅到点熟悉的气味。
杨仪左顾右盼,终于找到气味所在,那是一只搁在桌子中间的碗,原来里头还有半碗药,大概是当时苏有旺要喝,可没来得及,就被衙门的人传了去。
杨仪望着那一碗药,若有所思。
一抬头,却见薛放站在窗户旁边,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。
“看什么?”杨仪不由问。
薛放把脸一转:“没什么。”
杨仪也没追问,轻轻嗅了嗅药碗,迈步下楼,到了厨房找了找,果真还有没扔的药渣子。
捏了几颗药渣,她道:“你去过案发的其他几家?”
薛放道:“当然。”
杨仪道:“你方才说凶手跟这四家之人必定有什么关联,我想,凶手自然是深知这四对夫妻情形的人,可他们住的地方相隔甚远,至少算不得近,这种情形下,能同时跟他们有联系的……毕竟是个极特殊的人,你有没有在黄家或者方家,看到他们有用药?”
薛放一震:“药?”
杨仪道:“药渣子也行。如果他们也用药,便可以追查是哪个大夫开的,假如……”
“跟他们有关联的,莫非是大夫?”薛放愕然,忙道:“苏有旺说,那人身上有淡淡的臭味,总不会是因为药气熏的?”
他好像看到一点光,忙拉着杨仪出门。
谁知才出门,迎面却见到昨儿那要糖的孩子,站在马车旁,瞪大眼睛见是他,喜道:“官爷,真的是你!”
薛放道:“你怎么又来了,难不成还想吃糖?”
小孩儿道:“不是,昨日多谢官爷给我卖糖,我爹说了,不能平白吃人家的东西。可是我没有钱,”他从怀中掏了掏,掏出一个粗糙的小木剑:“这个给你好不好?”
薛放笑道:“那糖是我请你吃的,不要紧。”
送杨仪上了马车,自己翻身上马。
杨仪掀开帘子看那小孩儿,见他还站在原地,却又有个妇人东张西望找来,见了他就大喝一声,那孩子急忙跑到妇人跟前,却给妇人拉住,不由分说朝屁股上痛打了几下。
杨仪呆看这尘世最平凡不过的一幕,眼睛都直了。
正薛放打马过来,杨仪打起精神,问薛放糖的事。
薛放就把那男人去打酱油,孩子要糖的事告诉了,又道:“这小家伙虽然贪嘴,倒也懂事。纵然他家里穷,将来未必不是个有出息的。”
杨仪则问道:“你为什么会为他买糖吃?”
“我看他憨头憨脑,怪可怜的,”薛放一笑,“正好身上也带了钱,若是没带也买不成。”
“你喜欢……孩子。”
杨仪的声音不高,薛放依稀听她说“喜欢那孩子”,便道:“就是觉着有点好玩儿,方才你也看见了,他家里的女人可凶,昨儿那男人只有几个打酱油的钱,多余的一点没有……”
薛放的语气不像是嘲笑,反而有点羡慕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