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冥思苦想,路边经过的两个小丫头突然提醒了他。
她们绕在手腕上那一串鲜红的东西,如此醒目。
相思子。
这个东西是最容易得的,尤其是些情窦初开的丫头小子们,常摆弄此物,一些首饰铺子,乃至街边上的摊贩那里常有的,是又便宜又好看的装饰,或做项链,或做手链。
杨佑维只略一找,就找到了一串鲜艳欲滴的相思子。
望着那滴血般的颜色,杨佑维第一次生出一种透骨寒意。
这代表着男女相思之情的东西,如今竟成了杀人利器。
他不得不如此!
杨佑维将相思子磨成粉末,掺入了十灰散里。
不过,在他准备妥当之后,杨佑维却又犹豫了。
他是大夫,就算没有悬壶济世的大本事,但也救了不少人,如今居然……
杨佑维反复思量,看看自己的双手,终于又准备了一包止血十灰散,这一包却没有放相思子的粉末。
他想给自己一个临时反悔的机会。
薛放又想起杨佑维在院子里反复徘徊,原来是为了这个,他问道:“莫非是你弄错了?”
杨佑维摸了摸自己的袖子:“我把那包有毒的放在右边,没有毒的放在左边,我记得清清楚楚的,生怕弄错。”
“那你到底给他撒了哪一包。”
杨佑维道:“我、我本来拿出了右边的,刚要动手,小侯爷的那个副手、梅爷忽然来了,我毕竟心虚害怕,就又放了回去。”
小梅确实是薛放交代过,让他去看看杨佑维有什么事的。薛放皱眉:“然后呢?”
杨佑维道:“梅爷问了我几句话,问我有没有事之类的,还说、有事只管告诉他,他会帮着办。”
薛放道:“是我叫他去的,当时我看见你在这里走动,似有为难。”
杨佑维眼圈又红了:“我几番犹豫,还是不敢说,梅爷倒是极好,安抚了我几句,叫我累了就去歇着,他就走了。”
“然后你就给他撒了药?你到底选了哪一包。”
杨佑维的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,死死地捏着自己的右臂道:“我因为跟梅爷说过话,始终是害怕,就、就拿了左边袖子里没有毒的那个,我明明记得很清楚,不会弄错……可是、可是……”
薛放跟旁边的杨仪对视了一眼,可是苟七还是死了。
更要命的是,杨仪也确确实实地从苟七的尸首上发现了掺了相思子粉末的止血散。
杨佑维的手在右臂上捏了又捏,几乎要哭出来,道:“如今我也不知道了,兴许是我当时太过害怕,精神恍惚的弄错了……”
杨佑维知道苟七死了,本以为他是突然暴毙,毕竟他认定自己没有撒有毒的那包药。
他心里一松,暗暗感激天意庇护,又赶紧叫人回府里去看看杨首乌回来了没有。
打发了人走后,杨佑维将右边袖子里的那包止血散拿了出来,因为这是有毒的,他不想留着害人,便打开了,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想要洒了。
不料才打开,看着那止血散的颜色,杨佑持发现不对。
他以为灯光昏暗自己看错了,赶紧找了个亮堂些的地方,低头细看。
一下子,他本来放松的心又绷紧,浑身血都凉了。
这哪里是有毒的那包药,气味色泽都是正常的,这才是好的那包止血散。
手一抖,那一包药从他手中滑落,倾落在栏杆外。
杨佑维魂魄出窍,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弄错了。
但是如今大错铸成,还能怎么样,如今只盼小山奴无事,别的、倒也罢了!
不多时,那派去的人回来,说是小山奴找到了,原来是在花园的假山石里睡着了,并没有什么事……杨佑维更加呆若木鸡。
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,那个字条,那皮老虎……他回到巡检司给他准备的小房间,皮老虎还在,证明那不是他的幻觉,然而他本来放在袖子里的那字条却不见了。
杨佑维如做了一场噩梦。
望着巡检司内人来人往,他心中怀着一丝侥幸:那掺着相思子的止血散,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,而相思子的毒发,是促使血液内出,跟苟七的伤势不谋而合。
加上苟七的伤本就难看的那样,就算经验丰富的大夫跟仵作,也未必会发现什么。
杨佑维心怀侥幸,觉着自己可能过了这一关。
谁知……杨仪来了。
杨佑维一看杨仪到了,他心里一沉。
对于自己这位大妹妹的能耐,杨佑维是一步一步见识了的。
他有一种预感,他的那花招,一定瞒不过杨仪的眼睛。
在杨仪验尸的时候,杨佑维终于按捺不住,来到验房。
他想要制止杨仪,想要告诉她一切,想要……别这么无可挽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