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捣衣瞥了一眼她,难得地没有开口。
俞星臣说破了残忍真相:“当初巫知县的夫人带着小姐前来投奔,路上夫人病故……我想,这并不是简单的病故而已。应该是被倭贼动了手脚,至于巫小姐,他们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!”
“什么?”杨仪听得一阵难受,不甘心地追问:“夫人跟小姐,都……被害了?”
俞星臣望着巫捣衣:“毕竟巫知县许久不见小姐,孩子长得又快,又兴许你还跟真正的巫小姐有些相似,故而选中了你来假冒……”
他说了这句,又对杨仪道:“不必讶异,倭贼的手段本就泯灭人性,这又何足为奇。”
杨仪现在已经不是讶异,而是极度的愤怒。
她攥紧双拳,看看榻上的巫知县,又看向巫捣衣,望着对方那依旧温婉可人之态,简直无法相信,她不是巫捣衣,而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美女蛇。
“你们、你们真是……”她想要说最恶毒的话,奈何她所想到的词,简直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,跟对方的恶行。
巫捣衣却呵地笑道:“你们中原不也有一句话么?成大事者,不择手段。”
俞星臣道:“我只听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,至于不择手段甚至逆天妄为的,天厌之,亦将反噬其身。”
巫捣衣哑然:“俞大人口齿伶俐,我自然说不过。不过……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,就请两位恕我得罪了。”
俞星臣看着她故作有礼的模样,哼道:“惺惺作态,图穷匕见而已。”
话音刚落,就听到院外有低低的呼喝之声,俞星臣转头,听出是灵枢跟人交了手。
杨仪还不知道,刚要去看看,却给俞星臣拉住。
“这才只是开始,”巫捣衣自是了然,她大有从容不迫之态,微笑道:“两位大概还不知道吧?此刻在外间,那位陈十九郎,多半已经被制住,至于那个跟着杨侍医的人,虽说有些难缠……但看时辰,应该已经到不了了。当然,最难对付的是那位薛家小侯爷……”
杨仪一句句听着,惊心动魄,先是替陈献担心,又替黎渊忧虑。
直到听到她提到薛放,杨仪脱口问道:“十七怎么了?”
俞星臣却道:“你们想对付薛小侯爷,只怕太过于痴心妄想。”
巫捣衣轻描淡写道:“别人的话自然不能,但若是我们流主亲自出马,你们只有祈愿他……死的不至于很痛苦。”
“流主……”俞星臣盯着她:“这么说,从你到了海州,倭寇一直就在海州,沁州布局,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,为什么看起来,你们在沁州的势力会比海州更大些?”
巫捣衣看向榻上的巫知县,道:“俞大人通古博今,自然知道何为因地制宜。”
俞星臣一笑:“是因为巫知县跟宁旅帅,故而你们不敢轻举妄动。”
巫捣衣摇头:“与其说轻举妄动,不如说是图谋深远者,不宜打草惊蛇罢了。”
她说罢后面色微变,道:“俞巡检你,还有那位小侯爷,以及杨侍医,都是举世难得的人物,也是流主所认可之人,若到万不得已,实在不愿意三位玉碎,现在有个活命的机会在面前,只要你们愿意……”
俞星臣嗤了声。
杨仪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,怒视着她道:“你在巫知县面前,也一向都是演戏?巫知县可知道他认为的‘女儿’,是这样毒辣心肠之人?甚至害死了他的亲生女儿?”
巫捣衣微微震动,嘴角一抽,竟没有出声。
杨仪却越说越是愤怒:“你如今竟还有脸来跟我们说什么活命的机会,一群见不得光的渣滓,野狗都算不上的货色,竟还敢在这里说这些天打雷劈的话!”
巫捣衣一怒之下,抬掌拍在桌边,只听咔嚓一声,半个坚硬桌角竟给她生生地拍落下来。
俞星臣没想到她的功夫也这样厉害,一时无语:“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。”
巫捣衣一步一步向着两人逼近:“现在回心转意,还来得及。”
俞星臣抬袖把杨仪拦在身后:“现在就算死了,也仍旧是个人,要是松了口,就只配当野狗了,抱歉。俞某人不愿。”
巫捣衣笑看向被他挡住的杨仪,道:“俞大人虽是文官,倒也铁骨铮铮,可是你舍得让杨侍医也随你陪葬么?她一身精绝医术,就这么香消玉殒,连我都有些不忍心,俞大人竟能忍心?”
俞星臣道:“她虽是女子,却也自有一把傲骨,想必也是不愿意给人当狗的。”
巫捣衣眼神一暗:“那好吧,我也只能成全两位,呵……俞大人你还要感激我。”
“感激你什么?”
“你明明对她有情,却只能苦苦压抑,如今我把你们两个杀了,那岂非是‘不求同年同月生,但求同年同日死?’,也算是完了你一个心愿。”
俞星臣咳嗽了几声。
他的身形虽不似薛放般高大,但要遮住杨仪也绰绰有余。
加上巫捣衣个子也不高,杨仪只要一低头,巫捣衣就看不见她了。
直到听见巫捣衣说什么“有情、压抑”之类,杨仪才又探头出来: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?”
巫捣衣道:“怎么你不知道吗?昨天晚上……”
俞星臣没等她说完便喝道:“杨仪,别听她的!你忘了那琵琶曲吗?”
巫捣衣笑道:“对,就是那……”
话音未落,突然间俞星臣身后有什么东西猛地扬撒了出来!同时杨仪拉着俞星臣奋力后退。
巫捣衣只以为两个人都不会武功,俨然是待宰羔羊,竟全无防备。
方才偏偏又是在笑,冷不防中,竟吞入了若干粉末,眼睛面上都沾了不少,闻着有些淡淡辛辣之气。
她知道事情不妙,一边后退,一边挥动袖子:“什么东西!咳咳!”口中竟是极苦涩!
杨仪因为退的太快,站立不稳,带的俞星臣往后跌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