巫知县眼神阴沉,在俞星臣面上停留片刻,终于松手,他微微抬头:“若到了那万不得已的地步,我自然……”
“自然如何?”
巫知县垂眸,声音低哑:“与海州同归!”
“这是何意?”
“俞巡检莫要问了,”巫知县咽了口唾液:“总之,自古之事并无两全,我是海州知县,自当看顾子民,爱民如子,但海州永远都是周朝的海州,绝不会沦入倭贼之手。我巫丹殷……宁愿逆天玉碎,也绝不会把海州交给夷贼。”
俞星臣缓缓地吁了口气:“巫知县指的是……”
他没有说出来,而是望了眼先前被毁坏的窗户,从这里看出去,正是海堤的方向。
灵枢回来说过,堤坝万无一失,巡逻之人昼夜不停。
而且瞭望塔上的“千里眼”,将海面河面的情形一览无余,甚至……可以看到海州的情形。
河堤既然坚固异常,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大。
那么最大的可能,就是有人故意毁坏。
有什么人会想去毁掉堤坝呢?
倭寇想要的是海州,毁堤的事情他们虽然做得出来,但这不符合他们的大计图谋。
最大的嫌疑之人,竟是那看似最不可能的人。
……比如见无力回天,而宁肯玉碎的巫丹殷巫知县。
外间脚步声响。
俞星臣起身走到门口,来人,是之前同俞星臣一起来到海州的、跟随何副将的一名差官。
他躬身道:“俞巡检,按照您的吩咐,何副将已经从海宁府调了三千精兵!已经抵达南城门,听闻东门异常,何大人亲自带了两千兵马,绕城赶往东门!”
何副将颇有计谋,如此可谓内外夹击,倭寇插翅难飞。
俞星臣道:“知道了。”
背后,巫知县已经下地,他的眼睛发亮:“俞巡检……你从海宁府调了兵?”
俞星臣一笑:“看样子,这次知县大人不用逆天玉碎了。”
起初巫丹殷以为俞星臣只是重复自己方才说过的话,但过了会儿才觉着异样。
——什么叫“这次”?
俞星臣往前厅而去。
他想看看杨仪跟陈献他们如何了。
不料赶到之时,只见小甘忙里忙外,安置几个受伤的士兵,却并不见杨仪。
“她……杨侍医呢?”俞星臣有点不妙的预感。
小甘正忙的不可开交,见是他,想也不想回答说道:“俞大人,姑娘不放心十七爷,才去了东门。”
杨仪实在坐不住了,起先她一门心思料理几个重伤者,注意力都在伤势上,没法儿分心。
她甚至想,也许自己做完了事之后一抬头,薛放就会出现在跟前。
怀着这样的念头,她逼着自己心无旁骛。
谁知一个时辰都要过了,她竟还没见着人!
杨仪没有办法再等,也没有办法安心,让小甘把两个伤势较轻的士兵接了去,杨仪急急出门。
县衙内外乱做一团,自然没有人备车,黎渊见门口有人赶到,忙着进门,那匹马被侍从拉着,他便上前“征用”过来。
那牵马的士兵不认得他,又见他打扮古怪,正欲喝问,杨仪道:“劳驾借用。”
士兵一看是杨仪,忙恭敬行礼:“杨侍医,原来是您,请请。”
杨仪听他是京城的口音,就知道是京内巡检司的,当下匆匆道:“多谢。”
黎渊翻身上马:“来。”
“我……”杨仪犹豫了会儿,还是探手过去,被他一拽,跟着翻身而上。
她跟那日夏绮策马拦路一般,都坐在后面,小心地扶住黎渊的腰。
黎渊偏偏怕痒,又道:“你到前面,我还能护着你无恙,你到后面,别说颠簸下去,若有人从后袭来,我如何及时保护?”
杨仪道:“不会有事,快去吧。”
黎渊冷笑:“我知道,你是怕给他看见,他不高兴。”
杨仪只得诚恳说道:“是我自己觉着不舒服,跟十七没有关系。你到底去不去?”
黎渊哼道:“随便你吧。那你抱紧些,不然掉下去我可不管……只是别挠我!”
杨仪无奈,只好把手臂往前环了环,可才一伸手,又想到他的伤。
于是那手便上下挪动,不知要往哪里放,往太下了自然不便,只能向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