屠竹立刻道:“那我正好把药送去, 仪姑娘在, 十七爷必定不敢说什么。”
小甘笑道:“你也学会狐假虎威了?罢了, 先等会儿, 姑娘才回来,叫她跟十七爷先说说话。”
两个人在门口低低言语,里头炕上, 黎渊背对此处,觉着伤处似乎有点疼。
他已经吃了几颗糖渍梅子,把糖吮吃的一干二净, 到最后, 便剩下略略泛酸的核。
次日, 是巫知县出殡的日子。
俞星臣替巫丹殷操办的,宁振不顾病体, 披麻戴孝, 竟是以孝子贤孙的礼节一路送行。
关于巫捣衣,俞星臣并未向外透露, 只说是小姐也同巫知县一起殒身了。
毕竟真相极其悚然可怖, 可到时候众口相传, 未免疏漏不全, 倘若传来传去, 什么巫小姐串通倭寇之类的话, 也未必是没有的,连巫丹殷的名声都会被影响。
俞星臣正是为了免除这些不必要,所以才对外封口。反正那个假的巫捣衣也已经殒身密道之中。
这日,海州百姓自发为巫知县送别,白幡遮天,纸钱遍地,恸哭之声绵延数里。
时日黄昏,杨仪从外回来,探看黎渊。
黎渊这两日听她吩咐,仔细休养,伤总算有好转的迹象。
杨仪正欣慰,黎渊道:“我有件事,想跟你说。”
“何事?”
“我要走了。”
杨仪正在整理先前闲暇时候写的方子,闻言手一抖,飘了一张在地上。
小甘忙捡起来,也惊愕地问:“黎大哥,你在说什么?走到哪里去?”
杨仪定神:“……为什么这么突然?”
黎渊道:“我曾经说过,你身边儿若没危险了,就是我该走的时候。”
“可……”杨仪总觉着哪里不对:“不会是、十七得罪了你吧?你别放在心上,他总是这样,口硬心软的。你要是生气,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……”
黎渊哼道:“我难道真的是跟他一样的小气鬼么?”
杨仪无奈。
有这么一句话,不是“小气鬼”又是什么。
小甘见他们说着,知道不便打扰,便拿了单方走到旁边去,默默地背诵,只是总心不在焉。
黎渊道:“总之,我要走当真跟他无关,而且……”
杨仪满目忧虑。
黎渊放低了声音:“我要还在这里,怕会替你惹来麻烦。”
这一句却让杨仪意外:“什么麻烦?我、怎么不懂?”
黎渊的双眸闪烁,片刻后道:“总之你听我的话。我本来……本来打算直接离开,后来想想还是得跟你交代一声。”
跟他相处久了,突然道别,杨仪的心里有点凉凉地不受用:“亏得你跟我说一声,不然……无缘无故的失踪,你还叫人能不能心安了。”
她说了这句又道:“你既然有这么多理由,我自然不便拦阻,但是你的伤才有了起色,至少等好转了再走不迟。”
杨仪很担心他这么一走,不知又会遇到什么事,若弄的伤势再度恶化,那就甚是棘手。
黎渊道:“你放心,这次我不会有事。毕竟不会让你心血白费。而且……”他的目光闪烁,终于道:“我也还想留着命跟你见面。”
杨仪百感交集:“小黎……”
黎渊明亮的眼睛里仿佛透出了几分笑意:“我可不习惯跟人道别,谁知一而再地同你破戒。”他摇了摇头,又瞥向门口:“……你还是去看着那个吧。”
杨仪本来难过,被他提醒,不由转头。
恰在这时,只听屠竹在外道:“十七爷!唉……你……”欲言又止的调子。
杨仪猜到薛放必定方才在外头偷听着,由他去吧。
她迟疑:“我能不能问,你是要回京内,还是回南边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那……以后能不能见,也是未知了?”
“你想见我?”
杨仪本要回答,可对上他的眼神,忽地察觉到一点别的意思,那答案便说不出口。
黎渊垂了眼皮。
杨仪低头:“我只盼你……无病无灾,安稳康泰,不管在哪里吧。”
“你……”黎渊轻笑:“都说你妙手仁心,怎么我觉着,你是这么狠心无情呢。一句转圜的话都不肯给人?”
“小黎你知道……”杨仪抬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