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,他听见了一种隐隐约约……似有若无的响动。
仿佛是有人在哭泣。
但、又似乎不是很伤心的那种……反而透着几分奇异的隐忍。
薛放很诧异,不晓得如何,就在这时,他听见了一声低吼、又如喝骂。
猛然抬头,十七郎明白过来那是在干什么。
他毕竟不是半点世事不知的性子了。
一时之间浓眉皱起,神情复杂。
而就在薛放抬头的刹那,旁边的俞星臣看了他一眼,又淡淡垂眸。
原先江太监说冯老将军在宫内,看现在的情形,自然是已经告退了。
杨仪并没有听见什么,事实上俞星臣也没听见。
毕竟那是在内殿里,只有薛放这种曾练过的,格外耳聪目明,才能依稀听见些许。
杨仪不晓得怎样,只以为皇帝应该是另外有事。
江太监心里清楚,但这种事是不能宣之于口的。
又过了半刻钟,政明殿的门口,走出了几个人。
中间被簇拥着的,是个看似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,云鬓微乱,脸上带些许潮红。
宫女一左一右扶着,慢慢地去了。
杨仪不经意瞥了眼,见竟是一位妃嫔,只以为是来面圣,倒也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。
不多会儿,殿内又有几个宫女鱼贯而出,才有太监出来道:“宣巡检司俞星臣、薛放,太医院杨仪进见。”
殿内,龙涎香的味道格外的重些。
皇帝好像是刚刚洗漱过,脸色有些润泽,头发却依旧是高挽发髻,散发垂肩之态,身上穿着件深蓝棉缎龙袍,看着竟有几分雅贵风流。
假如不晓得他方才在干什么的话。
皇帝正在喝一碗汤药,他们三人上前,跪拜参见,皇帝也无动于衷,喝了两口药,才闭上眼睛吁了口气。
抬眸望着地上三人,皇帝唇角一挑:“杨侍医,总算回来了,看来……不辱使命啊?”
杨仪低头,她不知道该怎么应答,难道要把之前那一场遗忘掉?就按照皇帝给杨家的那什么旨意来办?可又猜不透皇帝的真正意思,总不会是要秋后算账,变本加厉吧。
杨仪绞尽脑汁:“回皇上,是皇上的洪福,才叫海州靖平,倭寇遁逃。臣却是没做什么。”
皇帝轻笑了声:“你过来。”
杨仪的目光所及,看见薛放的袍摆似乎动了动,她深深呼吸,声音极其的平静:“是。”
起身走到皇帝身旁,皇帝望着她:“你瞧瞧,朕喝的这药是什么?”
魏公公忙把那药碗接了过来,里头还有小半碗药汁。
杨仪不敢贸然打量皇帝,只闻了闻药汁的气息,汤色,说道:“气息偏辛辣清凉,带些许甘甜,这苦中带甜……应该是有荆芥穗,川芎……薄荷,甘草……”
她这才抬眸看向皇帝面上:“皇上是风热上攻……或许会引发头疼、喉咙肿痛?”
魏明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,皇帝则笑了起来:“你们没有跟她透露朕的详细吧?”
“哪里敢呢。”魏公公忙笑道:“只是正如皇上所说,这自然是瞒不过杨侍医的眼的。”
皇帝也没有再喝下去,挥手叫拿走。
魏明把汤药给了一个上来的小太监,自己也退后了两步。
皇帝对杨仪一招手,把雪白的手腕向上。
杨仪毕竟是给他看过几次的,自然明白何意,当即半跪下来,为皇帝诊脉。
顷刻后,杨仪道:“皇上的风壅之症正在消减,只要按照方子再喝两日药,自可无恙。”
皇帝轻叹了声:“也罢。”他口中说着,眼睛斜睨着杨仪,却又看向前方。
如同才发现了一样,他道:“怎么还跪着,两位爱卿还不平身?”
俞星臣跟薛放谢恩起身,薛放不由抬眸向前看了眼。
皇帝望着他的反应,望见少年锐利的眸子,他微微一笑:“薛放,这一趟海州之行,据说极凶险,你的手臂如何了?”
薛放道:“多谢皇上垂问,幸亏杨侍医救治及时,总算还保住了臣全手全脚。”
皇帝似笑非笑道:“看样子杨仪果然是去对了。”
薛放正要开口,突然想起江太监叮嘱自己的话,便低下头,仿佛遵命般应了声:“是。”
皇帝凝眸看了他半晌,转向俞星臣:“俞爱卿,你是他们之中最沉稳的一个,就由你来将这趟海州之行种种,跟朕面禀吧。”
俞星臣恭恭敬敬道:“臣遵命。”
于是就把在沁州破了河上浮尸案子,引发刺客暗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