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杨仪站在薛放身后,却打量着齐氏。
齐氏此刻已经不再哭,脸色枯槁,犹如死灰。
只是两只眼睛里还有些许惊惶,表示她还是个活人。
任秀才道:“傍晚时候,我去给母亲请安,看到……那位官爷去而复返,我担心他会惊扰到母亲,就……就把他打晕了,扔进了密道里。那密室从里头是打不开的,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置,就想先关他两天。”
“你打晕了他?”
“是……”
“现在还在胡说,他身上明明没有外伤,而且他武功高强,岂是你能够偷袭得了的?”
任秀才一怔:“我……”
齐夫人低低道:“夫君,事到如今,你不如说实话吧。”
任秀才呵斥:“妇道人家,少插嘴!”
齐夫人双腿一软,跪在地上:“我只剩下康儿一个了,我实在是……再也撑不住了。你不如……杀了我吧!”她捂着脸,又哭起来。
任秀才却毫不动容,听着齐夫人后面一句话,他冷笑道:“杀了你?如果有用的话,还会等到这会儿吗?”
薛放听见这样冷血的话:“你说什么狗屁的话!”
任秀才吁了口气:“那密道里的情形,官爷可看过了?”
薛放明明没去看过,但不想节外生枝,便道:“怎么?”
任秀才细看他脸色,忽然道:“原来你没见过。”
薛放略略动怒,此刻身后杨仪道:“你很想有人看见吗?”
任秀才目光挪动,看着杨仪单弱一身:“你……是何人?”
杨仪道:“你不必问我,只问答我的问题,你很想有人看见你密道之中藏匿……之物吗?”
任秀才跟她目光相对,手握紧:“当然不愿,但现在看来也是没法子的事。”
“不愿?你也知道你做的,是见不得人的事?”
任秀才闭了闭眼睛:“不得已而为之,总要去做。”
“怎么个不得已?”
“为了家母的病症。只能如此!”
杨仪呵呵地笑了几声。
薛放在旁懵懵懂懂,但听见杨仪的笑,知道她已经气极了。
他忙握住她的手:“这个人是个不可理喻的,别为他动肝火。”
杨仪定神,重又抬眸:“这所谓的救人的法子……自然是陆神官告诉你的了?”
“不错,神官指点。”
“你就这么相信他?”
任秀才道:“甑县之中,皆奉神官如神明。”
“那么,可奏效了?”
“自然……”任秀才回答了两个字,又道:“总比那些无能庸医要强。”
杨仪盯着他道:“庸医再无能,也不至于让你杀子救母。你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,残害亲生骨肉,兀自在这里冥顽不灵,不知悔改?”
薛放听见“杀子救母”,耳畔嗡地一声响。
他看向杨仪,又想起之前拦着不许自己进密道的士兵,以及康儿所说的消失了的弟弟妹妹……
任秀才被杨仪点破,却傲然不惮:“何为残害,古有吴猛恣蚊饱血,郭巨埋儿奉母,王裒闻雷泣墓……我今为救母,不过效仿前人孝行而已。”
薛放总算确信:“你……你把那两个孩子……杀了?”他没法面对,声音都有点哑。
任秀才垂眸:“不错。”
薛放只觉着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来:“你这个畜生!”冲上前,一脚踹中任秀才腰间,踹的秀才倒飞出去,薛放挥拳便要击落。
杨仪忙道:“十七!十七!”连叫两声,才及时地制止了薛放。
他提着拳,望着面前的任秀才。
薛放挟怒出手,这一拳下去,任秀才如何承受得住,自会一命呜呼。
但这么杀了他,却实在太便宜了。
薛放咽了口唾沫:“你……”
虎毒不食子,世间最恶毒的话,似乎都无法形容这个人的丧心病狂。
却听杨仪淡淡地说道:“不要杀他,我要让他明白知道,他所作所为是何等的荒谬,明明是他的愚蠢……害了自己的母亲!”
就算被薛放痛打,任秀才也丝毫不惧,直到听见杨仪轻声的一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