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仪低下头:“你也不用只对着她,罪魁祸首是任秀才,她只是个在家从父、出门从夫之人,脑子里都是这个,虽然可恨,但也可怜。”
“妇人之仁。”
杨仪听了这四个字,有些动怒:“我哪里说错了么?”
俞星臣道:“我并不是斥责你,只是说,你不该参与这种事,没有益处。”声音倒是有些温和了。
杨仪道:“你既然记得我先前说的那些案例,那些自己割肉,断指之类的女子,当真是她们愚昧?还是说他们从小就给这么教导,对她们而言,父亲,兄长,甚至夫君,便都是他们的天,为他们奉献自然是心甘情愿……虽然可恨,但也可悯。”
“那你呢。”俞星臣突然问。
杨仪想不到他指向自己,迷惑:“什么?我?我又怎么了?”
俞星臣道:“你是怎样的人?”
杨仪迎着他幽深的目光,心里竟隐隐不安,哼道:“俞巡检这么问是什么意思……从南边相识之初,我在你心中不都是那种离经叛道、不安于室的人么。何必再问!”
俞星臣笑了声:“我一时想差了,想到你也将成亲了,那将来……是否也以夫君为天?”
杨仪惊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自己跟前了,她想要后退,却又觉着像是示弱。
又觉他问的荒谬,便抬头道:“你在说什么?什么夫君为天!我……”
俞星臣看见她眼底的闪烁,一瞬间,心底又出现那个总是围着自己转、总是低着头浅浅带笑、总是温声软意,把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的杨仪。
脊背上竟是一阵莫名的酥麻,夹杂着冷雨般的微凉。
他转过身,背对着杨仪。
顷刻,俞星臣沉声道:“你如果执意想要让那孩子去见,那就随你。不过……你会知道,这是个错误的选择。”
杨仪的心还在惊跳,相比较摸不透俞星臣的这言语做派,她更生气的是自己方才竟好像没有稳住。
她可不愿意多跟他说一句话,听他答应,本来已经快步走到门口。
听了最后几个字,杨仪回头道:“对我来说,硬生生地让母子分离,母子不得相见,才是错误。”
俞星臣背对着她,闭上眼睛,笑了笑。
杨仪立刻领着康儿去见齐氏。
刚见了面,齐氏便扑上来,大叫大嚷,一会儿认得康儿,说有人要害她,一会儿又糊涂,把她认作是邪魔之类。
康儿果然受惊,呆呆地问杨仪:“为什么娘跟祖母都变得这样了?”
杨仪想到俞星臣的话,仿佛能看到他当面讥笑的样子。
她咬了咬牙,命人把齐氏绑起来,硬是灌了药,又给齐氏针灸。
这么一闹腾,齐夫人才总算慢慢地镇定下来。半个时辰后,已经能够认人,也能找康儿了。
康儿起初怯生生的,齐氏拉她到怀中紧紧抱住,康儿感觉到来自母亲的温暖关爱,放声大哭,紧紧抱着不放手。
杨仪在门口看着,叹息。
如今任秀才虽已经死了,齐夫人毕竟也参与其中,至少是个知情不报。
听俞星臣的意思,是不会轻放。
其实,虽然在俞星臣面前说那些话,但杨仪心中也是憎恨齐氏的。
恨她的过于软弱不作为,恨她的盲从……毕竟就算从小被灌输什么在家从父出门从夫,但人有各种,脾性也大不同。
比如若是换位,杨仪是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。
不管是今世的杨仪,还是前世,她都会拼尽全力保护。
若不是因为康儿,杨仪也真不愿理会齐夫人。
可是对孩子来说,最重要的永远都是母亲,比如现在的康儿,依偎在齐氏怀中,简直就像是找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地方。
一瞬间杨仪觉着都值了。
俞星臣去找薛放的时候,他正在看廖小猷吃东西,一边摸小猷的肚子,说说笑笑。
“你先前去衙门了?”俞星臣问。
薛放歪头:“啊,怎么了?”
“见着了褚统领了?还有陆神官。”
“当然,”薛放哼了声:“你有话就直说。”
俞星臣道:“我只想问,你在见了他们之后……又去了哪里。”
“我去哪儿需要跟你交代吗?”薛放笑问。
廖小猷道:“十七爷去给我买吃的了,买了好多呢,俞大人你也吃一个。”他把一个红豆饼递过来。
俞星臣看看那圆溜溜的酥饼,烤的色泽金黄。
他看向薛放:“褚鸿押送陆默的车驾出事了。你可知道?”
十七郎挑眉:“什么?我不知道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