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国公问:“公子怎样了?”
丫鬟道:“才方喝了药,正睡下了。”
乔国公看了眼,回头看向杨仪:“劳烦杨侍医。”
薛放扫了眼那面屏风,陪杨仪迈步向前。
杨仪先看了眼病者,却见乔小舍脸颊微红,额头见汗。
将他的手腕搭住,略听了片刻,重新放下。
起身出外,乔国公问道:“杨侍医,犬子如何?”
杨仪蹙眉:“公子现在服用的可是‘桂枝汤’?”
乔国公面露惊诧之色:“杨侍医这也能看出来?”
杨仪道:“还是请停了此药。再喝下去,只怕就真成了大症候。”
乔国公脸色微变:“这可是蔡太医给开的药方……难道也有不妥?”
杨仪道:“桂枝汤虽是对付风寒的良药,但亦是解表之药,令郎如今的情形,实不宜如此了,再用下去,必定元气耗损。”
她说了这句,看向乔国公道:“国公爷难道不知?”
乔国公目光闪烁,勉强笑道:“多谢杨侍医指点。”
“不敢当,”杨仪回头看了眼里屋,回头看向乔国公:“令郎的症状自非大症,要好也快的很。想必不用我多说。国公爷还是……择良药用之,与其用饮鸩止渴的法子,倒不如壮士断腕。”
乔国公脸色陡变:“杨侍医这话、我……却有点不明白了。”
“国公爷有什么不明白的?”杨仪垂眸淡淡地说道:“古来有‘辕门斩子’之说,流芳百世。难道国公爷不懂?”
乔建震惊地望着她,一时竟无法出声。
而在此刻,只听屏风后有人气急败坏似的说道:“什么辕门斩子,你这是何意?”
话音刚落,有几个女眷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从屏风后转了出来,那老人家瞪着两只眼睛,气势汹汹。
薛放在进门之时,就发现这屏风有人,还不止一个。
本来他以为乔国公胆大包天,埋伏了刀斧手。
在杨仪给乔小舍诊脉的时候,他细细凝神听去,却听到里头的呼吸长短不一,时快时慢。便知道并非杀手,而是内眷。
乔国公忙过去扶着老太,道:“母亲休要动怒……杨侍医兴许只是随口一说。”
老夫人却道:“辕门斩子是那杨延昭糊里糊涂,要杀自己的儿子杨宗保,难道你也是这个意思,想叫他老子砍了小舍?”
杨仪不语。薛放道:“老太太,您知不知道乔小舍在外干了什么?”
“那是别人眼红、污蔑!”老夫人又瞪向薛放,嚷道:“小舍自是个好孩子我知道。你们别想害他,谁敢动他,就先冲着我来!”
乔建道:“母亲!快休如此。”
薛放不怕埋伏着精锐刀斧手,如今埋伏一个一推就倒的老太太……倒是让他有点无处下手。
他只能说道:“若是污蔑,为什么不敢让他上公堂说明白?”
“上巡检司让你们屈打成招吗?”老夫人厉声道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,上次才去了,回来就病的如此!我还敢放他去?只怕一去就没命回来!”
杨仪看这老夫人脸红耳赤,呼吸急促,忙拉了拉薛放。
薛放见她对自己使眼色,便哼了声,看向乔国公道:“国公爷,公子只怕没有免死金牌在身吧。劝你别为了这一个不孝子,毁了整个国公府。”
乔建尚没开口,老夫人暴跳如雷地喝道:“你这个无礼的小子,我管你是谁,但在我面前这样说话,还不速速给我打出去!”
杨仪看了眼乔建,见他正拦着老太太,她便拉着薛放往外走去。
出了院子,两个人跟着乔府的人往外走,薛放道:“怪不得乔小舍那么无法无天,家里有个不讲理的老婆子惯着,要学好也难。”
杨仪道:“你不要去招惹这老夫人,她的身体不是很妥当。”
薛放笑道:“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妥?再慢一步,她要拿龙头拐杖打我呢。偏偏我又不能还手。”
杨仪道:“我是怕你惹祸,老夫人喘的厉害,又有汗,加上体胖,我怕她有痰厥惊风之兆,你虽不能动手,但若再说两句,生生地把她气出个好歹来,那岂不又是咱们的罪了?有理也做了没理。”
薛放感慨道:“嗯……这个老太太一出,比埋伏这千百人还管用呢,生是把我们制住了,还是乔国公精明啊。”
杨仪笑。
薛放又问道:“对了,你刚才看了乔小舍的脉象,就说什么‘饮鸩止渴’‘壮士断腕’又什么‘辕门斩子’的,一个个都不是好词儿,怪不得那老太太气的那个样子,你怎么用这些词?”
杨仪叹气:“之前你说乔小舍的病有蹊跷,确实是有的。”
“果真是装的?”薛放睁大双眼: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把他揪起来?”
“如果是装的,我自然也有法子让他起身,偏偏不是装出来这么简单。”
“那又是怎么?”薛放不懂。
杨仪道:“饮鸩止渴。”
方才的饮鸩止渴,壮士断腕,辕门斩子,杨仪都不是随口说说的。
她看出了乔小舍确实有病,但这病,却是人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