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便听到里头王驴儿道:“不给我看,哼,有什么了不起的,不也是跟我一样,被关在这里?对了,他们给了你多少钱?”
王大夫疑惑:“什么?”
“他们可给了我两锭银子,足有一百两……给了你多少?”
王大夫骂道:“狗东西!我岂会跟你一样!”
“你当然跟我不一样,你是大夫,拿的多是应当的,”王驴儿不以为然地说:“所以我才问你。”
“你、你……不可理喻!”王大夫咬牙切齿。
王驴儿道:“装什么,我听说你也是为领钱来的,这里给的钱,撑死了一两二两,难道给你三五百两你会不放在眼里,我怎会不知道?谁不知谁的底细呢……”
“你少胡说八道,我在这里给人看诊拿钱是应当的!你叫我卖国求荣,少放屁!”
王驴儿惊讶:“你说的跟真的似的,只怕官爷们不会相信你,回头等他们腾出手来,自然要料理咱们了……我别的不怕,可别真砍脑袋。”
“勾结细作,砍你脑袋是轻的!”
王驴儿先是害怕,继而道:“什么砍我脑袋,你也跑不了!”
“我又不是!”
“这可由不得你……”
王大夫大叫了声,扑上来摁住王驴儿:“你这狗贼再诬赖人!打死你!”
里头厮打起来,付逍才叫人开门。
王驴儿本就被众人揍过,身上带伤,又被王大夫打了两下,虽不严重,却趁机叫声连天。
付逍跟众乡勇很嫌弃他,把王大夫拉开后,趁机又踹几下。
不理他的惨叫,带了王大夫出门。
临时在一处院子里暂住,俞星臣抚了抚灰,在石桌旁边的鼓凳上落座。
付逍指着俞星臣道:“这是巡检司的俞大人,也不愁你不招。”
王大夫望着俞星臣那仿佛是《周律》般的端肃脸容,有些许畏缩之色。
目光闪烁地,他道:“我、我又没做什么……招什么?”
俞星臣轻描淡写道:“你为何要煽动百姓们离开团练营?是何居心。”
王大夫咽了口唾沫,说道:“大人,我、我也是为了他们好,这么多人都有病症,挤在一起,你传我我传你,如何了得?我本来就不赞同把人弄到一块儿,自古以来从未听闻!偏那个女太医自作主张……这不是胡闹么?”
付逍摸了摸拳头,突然想去打他。
俞星臣却很淡定:“这么说,你看不惯这杨侍医的做法?那你为何还来此处?”
王大夫嘀咕道:“我想亲眼看看她的行事,另外,我毕竟是大夫,也该在这时出点力,何况也有钱拿。”
俞星臣道:“是多少钱?”
“说是,一天五百钱。”
俞星臣道:“有细作给那王驴儿的,可是一锭五十两银子。”
王大夫一惊:“俞大人,你可别听那王驴儿胡嚼,我虽然缺钱,可不干那种又掉脑袋又遗臭万年的事。我只是觉着……那女太医都中了招,何况我们?这越发证明她的做法是不对的,才想叫大家都离开。”
俞星臣道:“那你认为怎样才是最好的法子?”
王大夫思索说道:“自然是各自在家里。”
“他们在家里,也必有人伺候,若是再传了家人,家人出出入入,传给更多……而且这南外城何止千家百户,你叫大夫们逐一的去走家串户给他们看吗?你一天能走几家,看几个人?”
王大夫呆了呆,嘴硬道:“我、我自然尽我所能。”
付逍听了如此愚蠢的话,忍不住撇了撇嘴,强忍怒气。
俞星臣冷冷说道:“你再尽所能,也不能如现在这般能照看所有病者,还免除了感染其他更多人的危险。何况这南外城偌大,你要多少大夫跟你一样‘尽所能’,挨家挨户去查看,只怕人没看几个,路上都累死了!你不过是偏见无知作祟,不肯承认杨仪的安排才是正确的!”
王大夫张口,嗫嚅无声。
俞星臣垂眸道:“她本就体弱,本不该到这凶险地方,如今这般,正是因为奋不顾身为了此处众人,而你一个身体康健的男人,却见艰难望而生畏,还鼓动众人跟你一起离开,如果真给你得逞,这些失了调治的百姓们,便都是你害的,你如此愚蠢无知,又如此胆怯自私,有何资格质疑杨仪,在这里跟我振振有辞。”
王大夫的脸上涨红:“我、我……”
俞星臣拂袖:“让他走吧。”
付逍微怔,只得叫乡勇带王大夫离开,他问俞星臣:“他不是?”
俞星臣道:“他不过是个蠢人而已。做不成细作。”
付逍道:“难道是我多心了?”
俞星臣摇头:“还有那具尸首……”
虽然说起尸首,俞星臣却不便去看,还好有付逍。
小心地将裹尸布重新打开,旁边一个乡勇道:“团练小心,别碰到他身上的血。”
付逍打量了会儿,小心解开他的衣裳,还没细看,就已经发现胸肺处竟有一块乌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