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星臣从陶氏的供词中发现了蹊跷,当时易仼口口声声对陶氏说“那些女孩子”以及“她们如何如何”。
当时俞星臣就察觉不对,假如只有沈如音一个,那易仼自然不会用“那些”,“她们”来形容。
那就是说,沈如音不是唯一的那人。
所以在听沈掌柜跟沈如音说起易仼还有个姘/头的时候,俞星臣丝毫不觉惊讶。
俞星臣在意的,是陶氏提起魏云去找过她的那件事。
魏云显然是知道易仼的底细,本是要提醒陶氏的,可不知何故并没说出。
而魏云说什么“伤天害理”又是何意?
俞星臣把西城易仼教过的书塾里的小童子们查了一遍,得知其中一个小童的继母这几天病倒。
让沈如音一认,恰是那日跟易仼苟且的妇人。
妇人招认,是易仼勾引自己,她把持不住,两人才一拍即合。
那天晚上虽逃离现场,但受了惊,竟一病不起。
俞星臣说了此事,望着杨仪震惊的神情,道:“易仼此人十分下作。当初他之所以从教书先生转去做账房,也是因为他当时出了一宗丑闻,不过这么多年了,依旧旧习难改。”
“什么丑闻?”
“当时他跟自己的女学生有逾矩之举。”
这件事被人发现了,只碍于易仼素日名声颇好,所以才未追究,易仼才去当了账房。
没想到在沈家,故技重施。
杨仪眉头紧锁,又道:“怎么好好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,会喜欢易仼那种人。”
俞星臣道:“此人虽下作,但极会花言巧语,又擅长做小伏低,会那些温柔小意的把戏,所以很得女子的心。”
沈如音又是个从小被惯坏了的,被易仼暗地里奉承示好,他又会装可怜无辜,玩弄起心机来,那女孩子如何是他的对手,就以为他是个好的,竟是鬼迷了眼对他死心塌地。
杨仪听着俞星臣说什么“做小伏低,温柔小意”,竟有些怪怪的,不由多看了他两眼。
俞星臣道:“对了,那字条……你还没有头绪,不知是谁?”
杨仪忙又一想:“总不会是、陶娘子?”
俞星臣的面上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:“怎么一猜就中了?”带些夸奖的口吻。
杨仪也没想到真的就猜中了,便道:“我只是觉着,易仼再怎么会假装,身为他的娘子,陶氏总不至于对他一无所知,到底该有些察觉才对……”说到这里,心里的那种违和感更甚了,但却不是因为案子。
俞星臣却道:“是啊,陶氏自发现易仼一味欺骗,自然不甘坐以待毙,她早就察觉了易仼带人在魏云的旧居胡搞,这才是引发她动了杀机的直接原因。”
魏云可算是个清白一心的好人,怎乃天不假年,偏是易仼这种渣滓,风生水起左右逢源。
陶氏心里恨极了易仼,察觉他竟带人在魏云的院子里如此,简直是玷辱魏云,恨不得把易仼剁碎了。
那日她知道易仼要去幽会,就故意写了信悄悄叫人给了沈如音,这也算是一石二鸟了。
杨仪道:“不对,就算陶氏下了双份的那药,又叫沈如音去撞破……但也未必保证易仼一定会死?”
俞星臣道:“你也这么认为?”
这个问题,俞星臣问过陶氏。
陶氏的回答是:“我就觉着,人不可歹毒到那个地步,老天爷一定会收他。”
确实,她盼着易仼死,但她的手段未必就真能置他于死地,也许最后构成这一切的,确实有所谓“天意”。
杨仪却担心起来:“倘若是这样,那么……是谁真正杀了易仼,谁可担起这罪名?”
俞星臣微微摇头。
“何意?”
“没有人,”俞星臣端起杯子,“这个案子里,没有人是真正的凶手,每个人都做了一点,但正如你所说,那补药未必能致死,沈如音推一把也未必致死。”
“那将如何结案?”
俞星臣已经结了案。
易仼下作卑劣,屡次不改,最后马上风而死,属于咎由自取。
沈掌柜管教不严,沈如音丧德败行,各打十杖,并赔偿陶娘子二十两银子。
他并未追究陶娘子的罪责,虽然陶氏曾真的想易仼死。
但俞星臣难得的发了一点慈悲——他认为被易仼恐吓逼迫到那种地步,陶氏大概是有点失去理智,其情可悯,不必追究。
最主要的是,没有太医能够肯定地证明,多吃两包补药就会丧命。
何况她还有个孩子要抚养,得了沈家二十两赔偿,总能支撑孤儿寡母过几年了。
陶氏在听见判决后,哭倒在地。
她本以为必死无疑,没想到竟是这样结局。
杨仪听完后,也瞪向俞星臣:“你真的没有追究陶氏罪责?”
俞星臣道:“你觉着我该追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