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前因为跟杨仪忽然碰见,牧东林他们,目睹了薛放是如何的在杨仪面前“做小伏低”,各都惊异非常。
他们很知道薛放的性子,从来都是个骄横跋扈,天不怕地不怕的,而且对于女色上……可没听说他沾过任何什么人。
一时看薛放对杨仪如此,而杨仪当时偏偏因为生气而冷着脸……真如初十四说的那句“热脸贴人家冷屁股”了。
在这些人心里,薛放就如同他们的血亲兄弟一般,而且他又出色,所以这些人是真心看重而且喜欢他的。
如今见这明明极高傲不可一世的少年,竟对一个女子低头俯首到这种的地步,他们面上虽然不说,心中自然各有惊疑跟不满。
牧东林城府深沉,不至于说出来。
另外两人,年轻斯文些的叫鹿子,唯牧东林马首是瞻,自也不多言,另一位年长些的阿椿,只是笑着吃菜。
初十四以戏谑口吻提起,道:“小十七,你还有点自知之明,你跟那位永安侯说,从今儿起咱们就跟之前不一样了,是不是说你自个儿重色轻友,见色忘义啊?”
薛放道:“你专会听人墙角,这做派可不妥当。”
初十四道:“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。”
“对对,你说的对。”
他们两个一个敢问一个敢答,不过薛放在杨仪面前提这半句的时候就带打趣之意,而此刻初十四也是半真半假。
没想到桑野耐不住:“十七,我们在路上,听说你跟那个、永安侯定了亲,都觉着惊讶不信,没想到竟是真的……听说她是皇上钦封的太医,医术也颇为高明……”
薛放听到这里,还以为是要夸奖杨仪:“当然了,难道你没听说?这次京内的鼠疫,多亏了杨仪。”
他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,众人都看在眼里。
桑野皱眉道:“这件事倒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功劳,何况我要说的不是这个。”
“那你说的是什么?”薛放隐约听出几分不对。
桑野道:“我要说的是,她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……迷魂药,怎么你就跟被摄了心魂似的,对她那么、那么……这若不是我亲眼所见,打死我也不相信!”
这话若是别人提起,薛放才不理会。
但在座这些,正如他自己所说,都是有过命交情、无话不谈的人。
于是薛放道:“七哥,你还没成亲,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了。自然为她做什么都是甘心情愿的。”
这本是他由衷而发的话。不料桑野一拍桌子:“你说的什么!大丈夫,怎么能被一个小女子降服?十七,你的雄心壮志呢?”
薛放讶异:“七哥,你在说什么?我喜欢杨仪,跟我的雄心壮志有什么关系?大丈夫就不能喜欢人了?那你叫五哥别娶亲啊。”
牧东林在旁边轻轻一笑:“你少扯我啊。”
桑野看了一眼他,也道:“对,你少扯五哥,五哥是成了亲,但嫂子在他面前,哪里不是恭恭敬敬的?怎么你反而倒过来了?”
薛放皱眉。
初十四听到这里,笑道:“七哥,这话我不爱听,五嫂对五哥恭敬,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,十七对于……永安侯如此,也是他们之间的事,不管哪一样都是天经地义,没有个非得女子对男子毕恭毕敬,就不许男子对女子也如此的……对不对,小十七?”
薛放竟笑着答应:“有道理。”
“什么有道理!”桑野拧眉道:“我不管别人,你不行!你不能被那女子压住了!”
薛放知道他喝多了,加上也知道桑野的为人,便不想跟他无谓的争执,只笑道:“好好,知道了,我不被压住……”他偷偷一笑,低头喝茶。
事情到这里,本来就该告一段落了。
不料桑野喝了两杯,未曾尽兴,竟又道:“说来,这个永安侯,外头的名声很奇怪,有说她医术高明,济世救民、功德无量的,可也有说她魅惑主上,以色侍人……之类,不过今日我看她、却不是那种苏妲己之类的……可是这么一个弱女子被封侯,若说跟内廷没点苟且,我……”
薛放听前半句还算过得去,听到“以色侍人,魅惑”,就敛了笑,再听到“苟且”,他变了脸色:“桑野,你说什么。”
他一向以“七哥”称呼,如今直呼姓名,众人都听了出来。
初十四道:“不用理会,他喝多了。”
回头对桑野道:“七哥,所谓闻名不如见面,世上多的是没道理的流言蜚语,我看永安侯不像是那种轻浮无知的人,何况小十七看上的……”
“所以我说小十七被她用了迷魂药!”桑野大声道:“我看那女子古怪着呢,配不起十七!”
“桑老七!”薛放怒道:“配得起配不起,我自己知道!不用你多说!”
桑野瞪:“你……”
薛放并不退让:“你要怎样都行,唯有一件——不许说杨仪的不是。她是何等的人我最清楚,若说她,比说我更甚!再说些不好听的,别怪我翻脸!”
桑野哪里忍得了这个:“你、你再说一遍?为了个女人你说跟我翻脸?”
此刻阿椿试图开解:“罢了,好好的吵什么?别为了这种事闹不快才好。”
桑野道:“你们都听见了?就说京城这声色犬马脂粉地养不出英雄汉,连这小子也被弄软了骨头。”
薛放的手攥紧,但他虽然生气,却仍有分寸。
克制着,薛放转头对着牧东林道:“五哥,我喝多了,不舒服,我先告退了。”
牧东林扬眉:“十七……莫要认真动恼。兄弟们说笑而已,好生坐着,再陪我一会儿。”
鹿子见他开口,才也跟着劝道:“是,不过是言差语错而已,何必闹得不欢而散的?”
薛放道:“我怕再坐下去,就不止是言差语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