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登迷迷糊糊,却又道:“小蝶……”
声音含糊低微,杨仪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。
“别、别走……小蝶……”杨登的手抖动,仿佛在挣扎,口中道:“我对不住你、对不住……仪儿……”
杨仪呆呆地看着杨登,过了会儿,才明白他所唤为何。
怔忪之中,薛放从后过来,轻轻地揽住了杨仪的肩头。
杨仪抬头看看他,忽然一把将他抱住,把脸贴在身上,瞬间眼泪如雨。
杨仪担心杨登,不肯去歇。
薛放陪着她,见她稍微有些困乏,才小心将她抱回了房内。
寅时过半,几乎一夜未眠的俞星臣前去看杨登如何。
却见前方屠竹挑着灯笼,薛放陪着杨仪,也正往那边走。
俞星臣知道她好歹睡了近一个时辰,稍微安心。
两下碰见,也没什么别的话,俞星臣心里想安慰几句,但之前灵枢告诉过他,杨登先前开始发热……因此竟也无甚可说。
倒是薛放说道:“听说你也在吃药,倒是不用这么费心吧。”
俞星臣默默:“不甚要紧。”
正走到前厅,一个侍卫赶来,行礼禀告:“宣王爷同侧妃娘娘到了。”
俞星臣愕然,薛放皱眉:“他们必然是听说了。”
见杨仪脸色微冷,薛放道:“你先入内,我跟俞巡检去迎。”
俞星臣同薛放往外,在门口上迎住了宣王跟杨甯,宣王依旧淡淡地,杨甯的双眼却有些微微地浮肿,整个人透出几分憔悴。
刚见了,她问:“父亲如何?”
薛放看向俞星臣,俞星臣道:“回娘娘,先前蔡太医说,杨院监有些发热,此刻还昏迷未醒。”
杨甯垂泪,对宣王道:“臣妾先赶去看看。”
宣王颔首,目送杨甯去了,便问他们道:“好好地怎么就落了水?可知道缘故?”
俞星臣道:“回王爷,究竟如何并不清楚,是路人及时发现救起的。王爷不必过于担心,应该没有大碍。”
薛放瞥了瞥他,心中惦记杨仪那边儿,便趁着俞星臣回话,自己后退半步。
宣王瞧见他有离开之意,却并没拦阻,只对俞星臣道:“真是想不到的事,昨日顾二夫人出事,今日又是杨登,待会儿本王要进宫跟皇上禀明,你随着一起吧,有些话,你比较清楚。”
俞星臣道:“是。”
宣王道:“对了,那个救起杨登的路人……可知道姓名?”
俞星臣本就是微微垂首,加上天色未明,倒看不出他神色变化:“回王爷,当时事情紧急,自然顾不得,幸亏巡检司的人巡查路过,才将杨院监送来此处。”
宣王淡淡道:“哦,那有些可惜,幸而是他发现的及时,本王还想嘉奖他呢,既然如此,倒是罢了。”
那边薛放先返回去,到了门口,见蔡太医有些无所适从地站在那里。身边还有宣王府跟随杨甯的那些宫女太监,青叶冬儿也在其中。
薛放刚要问蔡太医怎么出来了,心中一动。
正要迈步向内,青叶小声提醒:“十七爷,娘娘暂且不想叫人打扰。”
薛放道:“是吗?那你就好好地看着,别叫闲人进来。”
青叶一愣,薛放已经进了门。
青叶着急,又无可奈何,看向里间,却见薛放才走了几步,又停了下来。
先前杨甯进门后,先看过了杨登的情形。
昨晚上杨登发热,蔡太医已经给开了药,亲自喂了服下。
方才杨仪过来,也已经给诊了脉。
虽说昨夜救的及时,但毕竟是热身子浸了凉水,加上杨登似乎也喝了不少酒,竟一直没有清醒过来。
“父亲是怎么了,”杨甯皱着眉,眼角闪烁泪光:“好好地为何会落水。”
杨仪道:“我正也要问你。”
“问我?”杨甯有些诧异,看向杨仪:“姐姐为何要问我?我是早上才听人报信,急急地就同王爷过来探望了。”
“当然要问你,”杨仪冷然望着她:“昨日我离开的时候,父亲还好好地,以他的性子,怎么会在大晚上喝的烂醉,还落了水?在王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你也不用说不知道,你不说,父亲醒来后我自会再问他。”
杨甯道:“姐姐,别用这种兴师问罪的口吻,父亲之所以喝醉的缘故,你还不知道么?自然是因为母亲遇刺,又病的不起,小郡主也不知下落……他心里苦闷、借酒浇愁也是有的。昨夜在王府,我也劝过他,叫他凡事往好的去想。他本来答应了留在王府陪着母亲,谁知后脚竟自己出了门。我以为他担心杨府如何,倒也罢了,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?”
她的回答,也算是无懈可击、合情合理了。要不是杨仪自忖对她有“成见”,只怕就信了。
“要只为昨日遇刺的事情,父亲绝不会做如此退缩之举,他担得起。”杨仪仍死死地盯着杨甯:“必定是在俞巡检跟我去了之后,发生了什么。”
杨登虽然性子温吞,但关键时候并不含糊,比如之前发现陈府鼠疫,义无反顾烧尸拦阻,就算是顾莜遇刺,他也立刻赶到,在顾莜身边照料,嘘寒问暖,哪里有半点畏惧退缩?
虽然俞星臣说是失足落水,杨仪也是这么说的。但杨仪心里清楚,对杨登而言,烂醉已是极反常了,再落水?未免过于巧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