使者还徒劳地叫道:“永安侯,你方才什么意思……”
杨仪自然不会理他。
俞星臣掸掸官袍上的灰尘,缓缓卷起:“使者还是莫要理会别的,如今胜负已分,请到王爷面前听宣吧。”
端王那边,几位文武官员总算能把心揣回肚子里,礼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汗:“好险,真是……生平未见!”
孙将军跟兵部卢侍郎也是掩饰不住的满脸喜色,“丹崖启云”,那是沉甸甸的一座城的分量,这场擂台的意义已经超过了所有!
端王坐在椅子上缓神,总算圆满,能够向宫里交差了。
众人各怀心思,沉浸于欣喜之中。
没有人留意到,在步兵衙门演武场外的三层军机阁上,栏杆前,有几道人影站在那里。
中间一人,着靛蓝的龙纹袍,威贵端雅的一张脸,赫然正是皇帝。
他旁边一左一右的,却是魏公公跟蔺汀兰。
皇帝手中的千里望扫来扫去,先是扫见离场的牧东林等人。
又看向廖小猷,薛放……包括地上的索力士。
然后他转动,是平复心绪的端王,众臣,以及脸色灰败的鄂极国的使者。
一会儿又转向俞星臣,初十四,以及端坐的杨仪。
把千里望放下,皇帝面上显出一点淡淡笑意:“不虚此行。”
魏公公笑道:“皇上圣明,这一场擂台赛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,奴婢都跟着大饱眼福了。”
魏明可不像是表面看着这么笃定,他出了一身汗。
公公先前魂儿都要飞了,尤其是在廖小猷被扔出去的瞬间。
他头重脚轻,简直以为自己也将从这三层阁子上纵身跳了下地,不……也许会被盛怒的皇上扔出去。
还好……天佑大周。
而蔺汀兰的目光围绕的,是底下那道清瘦如竹皎然如一抹月色的身影。
皇帝扫了沉默的蔺汀兰一眼,也随之看向杨仪。
这时侯众人正七手八脚抬了廖小猷,杨仪跟薛放站在一块儿,不知在说什么。
“朕的永安侯……可值一整个丹崖启云呢。”皇帝自言自语,似乎透着一点自傲。
魏明笑道:“是啊,这鄂极国的使者真是大白天做美梦,偷鸡不着蚀把米!”
皇帝微笑,举起千里望细细盯着看了会儿,发现薛放握着她的肩头,附耳低语的时候,又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颊。
皇帝撇了撇嘴,马上把千里望放低,递给魏公公。
先前校场中,罗洺,薛放,艾静纶等人围着廖小猷。
见杨仪走过来,忙让开。
小猷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,茫然中看见杨仪靠近:“小太医……”他喃喃地唤了声。
杨仪一声不响,半跪在地,给他检查身上。
廖小猷闭上眼又睁开:“小太医,我听了你的话……打他、打他……”
杨仪道:“你做的很好。”
小猷嘿嘿一笑:“我打中了他的膻中穴。真、真管用……”
薛放看向杨仪。
膻中穴,位于两乳之间,为人身上焦之气聚会所在,内便是心室所在。
若是被击中,便会导致气血凝滞,重则神志不清,甚至吐血而亡。
索力士吃了药,小猷打他别处,他还可以忽略不计。
但只要一直猛击他的心室,绝对会有效果。
而且,倘若是服用的五石散之类的药,这种强烈的药力催发,对于人的五脏六腑其实是有大害,就如同杨仪对康逢冬等的针灸法,都是在提前透支人体之能。
在这种药力作用下,索力士的心肺之气勃发,若被连续攻击,反噬同样会来的更快!
之前杨仪在给小猷针灸之时,便暗中告诉过他,不用理会别的地方,瞅准了,只打索力士的膻中。
杨仪是大夫,最擅长救人,但同样知道该怎么置人于死地。
只不过她从来不做。
今日破例。
廖小猷腿上绑着的布条早已经被血殷的透了,骨头又戳了出来。
杨仪眼神一沉,回头吩咐:“找一面大的、厚实的……”
薛放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,回头对屠竹道:“让他们速速拆一面结实门板,再多叫几个力气大的过来。”
杨仪更在意的是廖小猷肋骨上的伤,她面对病情的时候一贯理智从容,此刻却不肯往最坏之处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