稍微一想,她已经明白了俞星臣的用意:“糊涂!”气往上撞,才说了声,整个人便又咳嗽起来,她一边咳嗽一边断续地问:“为什么、不跟我商议……”
小甘赶忙轻轻地拍着她的背:“本来姜统领不让我告诉,就是怕你这样。”
杨仪道:“他在哪儿?叫他来……”
小甘很知道该怎么给她顺气,便道:“昨儿有两个侍卫受伤了不是?他去探望了。”
果真,杨仪听了这句,倒是不忙着让姜统领过来了。
小甘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:“我听说,本来姜统领得知了俞大人的用意后,想要替他前往,不过俞大人说自己要今日启程回武威,这才罢休。”
杨仪喝了半口水,心中微乱。
小甘打量她的神色:“其实,昨儿晚上为什么好好地就让俞大人快些启程?是他做了什么错事?”至今小甘仍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,但小甘心里清楚,若没有昨晚那一番话,俞星臣绝不会今日立刻就走。
杨仪转开头,思忖了片刻:“他们走了多久了。”
小甘道:“差不多三个时辰了。”
车轮滚滚。
江太监将马车内自带的炭炉拨弄起来,忽然问俞星臣:“俞大人,你的车上有炉子么?”
俞星臣道:“没有。”
江太监叹道:“早说,我把这个给永安侯留下,她那身子可不能离了这些。”说完后又笑道:“俞大人,我可不是责怪你,你别多心。”
俞星臣把身上的披风解开:“哪里。”
炭炉燃了起来,江太监把手放在上面烘了烘:“这北境的天气,真是不试不知道,简直不是人呆的,连我都觉着受不了,何况是永安侯呢。唉!”
俞星臣不语。
江太监看着他冷肃端庄的脸:“这一趟,俞大人也是辛苦了。”想到车上还有自备的茶具茶叶等物,横竖闲着,便又翻出来给他烹茶喝。
俞星臣起初看着江太监忙碌,慢慢地,便微闭了双眼。
他想起的,是在离京之前,发生的一件事。
那是在顾莜出事、进了御史台受审之后。
一日俞星臣得空,途径长安街,望着惠民药馆门口人头攒动。
正打量着,有杨家的小厮赶来,请他到府里去一趟。说是杨登的意思。
俞星臣料杨登兴许是为了顾莜,他可是爱莫能助的。
本要拒绝,可一想到是在杨家……还是去一趟。
到了杨府,里头接了进去,入了中厅。
却并不见杨登,俞星臣等了片刻,一人出来,却是杨甯。
他很意外,心头一沉:“侧妃……杨院监呢?”
杨甯道:“是我想见俞大人,不是父亲。不过若你知道是我相请,只怕未必肯来,所以只能借父亲的名头。”
俞星臣已经不悦:“何必如此。”
他准备要走,不料杨甯道:“我一直不明白,你为什么突然对我如此绝情。”
俞星臣十分刺心:“侧妃娘娘,如今您身份尊贵,切勿再说这些逾矩的话。”
杨甯道:“我只问两句话,你回答了,我再不跟你相见。也不相扰。”
俞星臣正迈步要走,闻言转身:“请说。”
杨甯道:“你是恼我之前想入端王府,才设计我的?”
俞星臣道:“是,也不是。”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娘娘是个聪明人。有些事不需要问的太明白吧。”
杨甯笑了:“那你还记不记得,七夕那日,你给我的帖子上写的……‘明月皎皎照我床,星汉西流夜未央’,下一句是什么来着……”
俞星臣先是微怔,恍惚中有一点莫名异样。
但听她念起了曹丕的《燕歌行》,不由道:“旧事重提,娘娘何必这样。”
杨甯脸上的笑,一点一点碎了。
“旧事……重提?”她紧盯着俞星臣。
俞星臣听她喃喃重复,声音古怪。
看向她面上,望着她诡异之极的神色,一瞬间,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方才那点“异样”之感是什么了!
身心皆冷。
什么七夕,什么帖子!这辈子,他哪里给杨甯写过什么字帖?
杨甯此刻所说的,明明是前世的事。
方才他本来已经隐隐察觉了不妥,但杨甯却又巧妙地用诗词引开了他的注意力,竟叫他一时恍惚,没有分辨出来!
俞星臣双眸微睁,他当然可以立刻矢口否认,但这并不是他的做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