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看见那管事站在门口,向着那黑脸枯瘦的男子行礼,而周围几个领馒头的百姓也纷纷地向着黑瘦男子打招呼,薛放才知道,原来这看着像是个老农似的男子,竟是本地知县。
只见栾知县向着管事点点头,似乎又含笑说了几句什么,又冲着百姓们还了礼,他的随从拉过一匹叫驴来,栾知县上了驴,颠颠地骑着走了。
薛放看的稀奇,问旁边人:“你们知县骑驴的?”
排队的人说道:“我们知县大人是个清官,当县官又没什么银子,骑驴已经是好的了,时常看他走来跑去的呢。”
“是啊,这次知县大人来,我看多半是为了那回元汤的事情,我听说武威那边,元和居的掌柜的说了,但凡施舍回元汤的地方,他给两只羊呢,咱们这儿可也有个元和居……知县大人着急呢!”
“多亏我们有这样的清官在,又有金员外这样的善人,日子总比别的县城要好些,我听说萧县那边,有百姓们活不下去,要往威远去了。”
薛放听来听去,这些百姓们对于本地知县跟金员外,竟多是交口称赞的。
他看了一眼偌大的金府,便带了人先行走了。
傍晚时候,店小二飞奔回来。
小心翼翼敲开薛放的门,他毕恭毕敬地说道:“十七爷,我们寨主知道您大驾光临,十分惶恐,明日请您去山上相会,好酒好菜招待。”
现在从“七爷”变成了“十七爷”,他显然是确认了薛放的身份。
薛放不置可否。
小二看了看他,闪身到一边,又陪笑说道:“为表诚意,寨主让小人把两位军爷送了回来,另外两位因为受了点小伤,行动不便,还在山寨休养。”
薛放眼睛一眯,却见进门两人灰头耷脸地,正是之前派去侦查的两个。并非老关等。
店小二见他并无吩咐,又说了明日的时辰等等,便退了下去。
那两个侍卫上前请罪。薛放先问起他们有无见到老关等人,他们道:“我们是分别给关押的,竟没碰到关爷。”
又说起自己是怎么被拿住的,原来他们出城之后,到了藏鹿山下,在一处茶馆歇脚,本来是想听听来往之人闲话,不料才喝了一杯茶,便被麻翻了。
明明没说几句话,那些山匪竟就这么准确地识破了他们的身份。
薛放并未苛责,问明他们没有受伤,也不曾被折磨,便叫他们下去歇息了。
从老关还没出发之前,薛放就觉着情形不太对劲,直到老关也栽了,他认定了身边必定有眼线。
毕竟那种被暗中窥伺的感觉十分强烈,而且以老关的谨慎,若不是一早窥破他的身份,绝不会轻易被拿住。
所以薛放故意地诈那店小二,果真小二立刻露出了马脚。
入夜。
薛放独自出了客栈。沿路向着之前金府的方向疾驰。
白天的时候,他着意地记过路,不多时便到了地方。
从侧门处纵身跃起,入了内院。
他凝神静听,向前摸去。
这金员外虽是鹿鸣城首富,但宅子却十分的朴实无华,什么亭台轩阁之类都少的很,不过这也是北境这里的风俗,很少有像是江南园林那样精致的院落。
薛放很快到了一处仿佛是书房似的地方,远远地看到有灯光。
他望着那点光亮,止步。耳畔依稀听到有人说:“明日一早……着手……不用管别的,先杀五个。”
“五个是不是太多了?”
“宁可多些,不可……否则……引发骚乱……”
“既然如此,那我就叫他们去准备……一定妥当……”
薛放听了这几句,眼神一沉。
正欲靠近,那边房门打开,白天看见的管事走了出来。
薛放早隐了身形,只见那管事一边走一边吩咐跟着的小厮:“记的清楚些,明儿早上一定要杀五个羊,元和居那边到底给不给,不用管。就是先前知县大人送的那永安侯的‘回元汤饺’方,千万的别弄错了。员外是要做好事,一点儿纰漏都不能出。”
“是是,小人知道,定弄的妥妥的。”
两人说着远去。
薛放惊愕地瞪大了眼睛,原先他听见书房中商议杀几个,还以为是……没想到竟是要杀羊做回元汤,这一下子实在出乎他的意料。
难道自己……想错了?
本来是因为白天在鹿回头那里,他发现店小二对于那位金姑娘格外的热络,心里不禁动了动。
后来问起店小二,他说在鹿鸣县内,几乎所有稍微大点的客栈、馆子等,都知道金大小姐,毕竟那可是本地的首富之女,岂敢轻易得罪。
这回答倒也算是无可挑剔。
薛放本来还想去看看那金员外是什么样貌,突然身后一阵寒意。
以他的耳力,本来是没什么风吹草动能够逃过,此刻居然并没察觉,当下猛地转头。
当看见身后之物的时候,薛放先是屏息,继而哑然失笑。
原来此刻在他身后出现的,竟是两只高高挑挑的细犬。
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,因为这两只细犬正紧紧地盯着他,喉咙里开始发出威胁地呜呜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