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定北城后,他一直都在路上颠簸,就算夜晚也在赶路,早就累了。
晓风来回走了几步,摇摇头,自己爬到炕上,先睡一觉再说。
正睡得沉酣,耳畔听到低低的啜泣声音。
晓风已经不知人在何处,也不晓得是谁在哭,兴许是自己做梦吧……
他动了动,稍微眯起眼睛,瞧见有道身影坐在跟前,像是个女子。
晓风心中一热,猛然激灵,醒了过来:“娘?”
惊喜交加地,他坐起身抓住那女子。
但就在握住对方手臂的瞬间,晓风看清楚了,那并不是岳屏娘,面前的女子,自然是比岳屏娘更好看,衣着也极其华贵,她的皮肤白皙,因为背光,眸色显得很特别,不是黑色,也不是蓝色,像是月光下的湖水。
晓风赶忙撒开手。
那女子自然就是胥宝沁,她匆忙来到,发现晓风睡在这里,望着他的轮廓,秀气的眉眼,微卷的发丝,胥皇后心中一阵潮涌,即刻就知道这是自己丢失的孩子!
她按捺激动的心情,小心翼翼地卷起晓风的裤脚,看向他的腿上。
曾经在海纳小的时候,胥宝沁因为入了宫,自然不能亲自照看他,就留他在这个宅子里。
那会儿海纳已经懂事,想要找自己的母亲,但是仆人们拦着不肯叫他往外头去。
他里里外外地寻找,找不见母亲,便哭个不住,使性子打翻了炭盆,结果一块炭落在腿上,烧破了裤子,在他的右腿膝盖上留下一处永远不能消退的疤痕。
幸亏发现的早,不然整个人就……
冬日穿得厚,还好晓风不胖,把棉裤拉起来,果真在膝盖旁边看到一块拇指大的旧伤。
刹那间,皇后的泪吧嗒吧嗒流了下来。
这个秘密除了当年照顾过晓风的两个心腹外,甚至连胥烈都不知道。
如今看到这疤痕,还能再说什么?
胥皇后紧紧地捂住脸,才强忍住那满腹的哽咽哭泣。
她流着泪,很想抱抱晓风,又怕把他惊醒。
但是此刻的泪,多是“喜极而泣”,为了他这么多年的痛苦折磨煎熬,今日……终于有了结果。
这一刻,她不恨任何人了,甚至感激上苍,感激薛靖,他到底不是那种狠心绝情的男子,她从来就不曾看错过这个男人。
极度的情绪自制,嘴唇都要咬破了,眼睛也哭肿。
当晓风叫“娘”的时候,胥皇后几乎以为他是认出自己了。
正惊喜不已,但看到晓风失望的眼神以及退后的样子,她才明白,他把自己认作了别的女子,那个……替代她照顾着他的女子。
胥皇后擦了擦泪:“海纳……”
晓风眨了眨眼,狐疑地问:“我、我不叫海纳……你是谁?”
胥皇后挤出一抹笑,道:“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?我是你的母亲,你原本是叫海纳的,孩子……”
晓风见她要抱自己,赶忙又退后。
“别怕,”胥皇后见他仍是不信躲闪,便竭力温声安抚道:“海纳,你、你细看看,你的样貌跟我是不是一样的?你好好想想,以前,你就住在这里的。”
晓风一震。
他的心怦怦乱跳,顷刻才道:“胥烈说,他会带我来找我的亲生母亲,真的、真的就是你吗?”
胥皇后闭闭眼,泪刷地流了下来:“是我,当然是我啊?”
晓风道:“那……你是北原人,我为什么会到大周呢?”
胥皇后的脸上流露痛苦之色:“是有个人……狠心地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。”
晓风问:“是什么人?”
要是在先前,胥皇后必定痛骂薛靖,可此时她欲言又止,摇摇头道:“总之海纳,现在你回到母亲身边儿了,这就好。你过来,让我抱抱你。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抱过你了。”说着眼泪便从眼眶中滚滚落下。
晓风被她伤心的样子震撼,也莫名地觉着有些心酸,便试着靠近。
还不等他到身旁,胥皇后张开双臂,将他紧紧地揽入怀中,哽咽着说道:“海纳,我的孩子……阿娘的心肝宝贝……”
虽然对于晓风而言,这个女人是他第一次见到的,可是一种天然无法抵挡的血亲感应,让他在胥皇后哭着叫自己名字的时候,心里也跟着涌动。
他愣了会儿,情不自禁地伸手将胥皇后轻轻地抱住,有一声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呼唤,逐渐将要苏醒。
胥皇后在这里呆了一夜,她仔细地询问晓风在大周的种种,有没有受苦,岳屏娘他们对他好不好之类。
晓风道:“娘对我很好,虽然穷,但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我吃……还有付叔,仪姐姐十七爷……”说到杨仪跟薛放,又忙打住。
胥皇后早就把他的身世打听的清楚,可听他叫岳屏娘母“娘”,胥皇后道:“好孩子,以后只有我才是你的母亲,你就留在北原,跟母亲永永远远的,再不分开了,好吗?”
晓风可没有想过这个,他只是想见见自己亲生娘亲……闻言一怔:“啊?可是我……”
胥皇后赶紧捂住他的嘴:“你虽然不说,但是我知道,你在外头必定受了很多苦,你放心,以后跟在娘身边儿,娘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。娘一定会弥补你的……好吗?娘的乖孩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