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家二房的一家三口,眼中都现出强烈的希冀。
二表娘就紧紧攥着珍卿的手,简直快把她的手捏碎了,她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:
“你昱衡哥,他一双眼睛都坏了,他……他好几回夜里,他趁着——他不想活了……
“我们天天守着他,可是他不肯吃饭,不肯喝水。他打小最喜欢你,你是他心里最后的念想,只有你,能让他重新振作……
“你答应二表娘,和昱衡哥哥成亲,帮表娘劝解他、安慰她,让他好好活着,行吗?”
珍卿听得心里一紧,看着满眼希冀的二表伯,还有不停拭泪的若衡姐,她沉默下来了。
二表娘看珍卿不说话,急切地扯着她说:
“小花,你自小在杨家长起来,姑奶奶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,家里亲孙子孙女,都排在你后面。
“你自小的穿戴吃用、书本笔墨,姑奶奶没一时不记着,常怕你冷了、饿了、病了,让人欺负了……
“小花,你昱衡哥、若衡姐,拿你当亲妹妹,绍衡也拿你当亲姐,好的想着你,不好的担待着你……”
二表娘说着,她捂着脸痛哭起来,无法自控的伤心。
珍卿怔忪地看着她。
二表娘勉强停住哭泣,红着眼睛说道:
“小花,你不看在生人的份上,看在死去的明衡哥哥、绍衡弟弟的份上,他们……他们想让昱衡活着……”
若衡表姐也哭得满脸是泪,她跑过来坐在珍卿身旁,说:
“小花,你来到我们家里,就跟自己家一样。
“爹娘都商量好了,要给你多送聘礼,把家业全都留给你和昱衡哥。
“你以后啥都不用操心。以后给表舅爷养老送终,都是我们家担待……
“你,只用轻轻省省做少奶奶,你就安心嫁过来吧,小花,我求求你……”
珍卿一时间为难之极,要说答应说不出口,要说不答应也难说出,只好以沉默来应对。
杨家对她有抚育恩情,嫁入杨家也确实好处也多。
他们家家产丰裕、人员简单,长辈同辈、远亲近邻,全部都是熟人,尤其姑奶奶,肯定会护着她……
这么沉重的恩情,这么巨大的诱惑,照说她也有几分愿意,可是往深里想一想,怎么又觉得不甘心呢?
珍卿正觉得骑虎难下,不知如何决断,只好推说道:“二表伯、二表娘、若衡姐,这件事太大,总归还要祖父决定……”
二表娘像看到巨大的希望,连忙扯着珍卿说:“小花,这么说,你是答应表娘了,你愿意跟昱衡哥哥成亲?”
珍卿见她步步紧逼,正觉得语塞难言,忽听外面房门一响,听见袁妈在外间叫:
“小姐,参汤炖好了,赶快趁热喝吧。”
袁妈走到炕边上,挤开若衡姐和二表娘,把炕桌搬到中间摆好,然后又回身,把参汤端到炕桌上,招呼着珍卿喝参汤。
说起来,这参汤里的高丽参,还是二表伯之前送来的。
她天天吃参汤,吃得都快吐了。
二表娘还待要说话,袁妈摆出一副笑脸儿,跟杨家的一家三口说:
“二东家,二太太,表小姐,我们家小姐虽说病好,身子还虚着呐。
“大夫再三交代了,除了吃点好的,平时还要注意静养,别干太多费精神的事。”
说着顿了一下,她又笑着跟三位亲戚说:“说了这么久,小姐也该歇着啦。我侍候二东家、二太太和表小姐,去吃点茶果点心?”
二表娘瞅了袁妈一眼,这老妈子,还是她们家帮忙找的。
二表娘掩饰了一下神情,侧身对着袁妈说:
“我们有紧要的事说,袁妈,不忙着吃茶点,你先去外面守着。”
袁妈拿着笑脸儿迎人,反正就是不出去。
两下里谁都不肯出去,他们争持了一会。
老铜钮也在外面叫:“小姐,太爷说话就回来了,你躺一会儿吧。说话耗神,太爷回来看你精神不好,说我放人进来扰你,要拿竹批子捶我了。”
珍卿立刻会了意,在炕桌前吃完了参汤,忽然手按在眼睛上,跟袁妈说:
“我咋觉得头晕呢,袁妈,眼睛里好像有东西,不舒服……”
袁妈一听紧张极了,连忙地上前查看,检查以后惊诧地说:“小姐,你眼里咋长了一点白东西?”
二表娘挤上前去看,一看发现她眼睛是有点怪,若衡姐也去看,看珍卿一只眼里,是长了点白翳子。
既然是真的病了,杨家的三个人,也不好再多说,不甘不愿地退走了。
一发现杨家人上门,老铜钮就让长工,快马加鞭往杜家庄走,去把杜太爷追回来。
杜太爷紧赶慢赶,好容易赶回县城,杨家的三个人已经离开了。
杜太爷实在气不过,跑到杨家人在县城的宅子里。他拿着一只大棒槌,撵着二表娘和二表伯,在后面喊打喊杀的,闹得杨家人喊马叫,鬼哭狼嚎……
但这件事没过多久,珍卿左边眼睛里,白色的翳子却越长越大,已经很影响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