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见这陆si姐抬起脚,重重踏到圣甲虫身上,一脚不够,还使气添了四五脚。
陆si姐把脚拿开的时候,圣甲虫已经被踩扁——
珍卿噗通一下跪坐在地上,提了一下手里的细棉线。
遭受暴击的圣甲虫,虽然还能动一下。可是珍卿知道,这个小可怜儿是活不成了。
啊,她的小圣圣!
陆si姐看她沮丧难过,又无可奈何的样子。她反正是扬眉吐气,心情迅速好了起来。
珍卿最近看了不少资料,还有不同资料上的插画,知道圣甲虫是对环境有益的动物。
那么一只小小的甲虫,像个老练的工匠一样,把粪球滚得又大又圆,勤勤恳恳,认认真真地生活,它是那么憨态可掬,亲切可爱。
她本来打算观察够了,就把这圣甲虫的棉线解开,把这个小犯人给它给它释放了。
没想到,没想到让它死于非命!简直是岂有此理,岂有此理!
珍卿站起来瞪着陆惜音,她身上穿着玫瑰纱的连衣裙,色彩鲜嫩夺目,看起来漂亮极了。
珍卿想,只要把她的裙子扯烂,或者扔几坨烂泥巴,她这裙子就毁了。
就陆si姐这种爱俏的女孩子,毁了她这么好的裙子,她至少会难过半个月。
但珍卿还是摁住这想法。这是杀敌一千、自损八百的做法。
这陆si得了便宜卖乖,还拿着姐姐的派头,在数落珍卿:
“你天天功课不着紧,贪玩倒是上心,跟个野人一样,不是上树就是捉虫,我今天,就替长辈管管你。你还别不服气!”
珍卿看她这嚣张样子,心想不能动手反击,还不能动口反击吗?吴二姐和陆三哥,可不会偏心的。
珍卿想了一想,脸上表情,显得愤怒又伤心,说:
“我每天都自己写功课,写完了才出来玩的。你又不是先生,红口白牙诬蔑我就算了。
“我的圣甲虫也没招惹你,你非给它踩死做什么,孟老夫子说,恻隐之心,人皆有之,为什么你就没有?!”
谢公馆东边大门外面,陆浩云带了两个朋友进来。
他们三个是生意上的伙伴,陆浩云领回家里来,一面是显得亲近,也在家里无人打扰,可以专心商议事情。
三人进到大门内的平地上,就看见中间的洋楼前,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,正在对峙着吵架。
两位客人一时间面面相觑,不知该不该抬脚继续往里边走。
就听大点的女孩儿,大声说:
“什么圣甲虫!不就是食粪虫吗?别说踩死一个,我就是踩死他一家子,又有什么大不了?
“你这个神农架野人,一心惦记捉虫玩,整天玩物丧志,哪还有心思念书,我是为了你好——”
陆浩云给门房使个眼色,要他先过去把两个女孩子带走。
他自己带着两个客人,心照不宣地避开这话题,从洗尘楼后面绕过去,直接先往后花园里走去。
就听那小点儿的女孩子,很是愤愤地反驳道:
“你凭什么把他一家子踩死?!
“圣甲虫是好虫子,人家天天推粪球,把粪球推得又大又圆,起早贪黑,累死累活,就是想过点好日子,人家招你惹你了?”
两个客人听得好笑,一边走着路,不由都竖着耳朵听。
陆浩云也有点新奇,往常见这个五妹,从未见她跟人言语上争锋。这还是头一回,听见她说这么多话,说的话还挺新鲜。
他听见惜音还在嚷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,扯什么过日子,人是高级动物,就有权力处置这些害人虫。”
又听五妹大声地嚷着:“圣甲虫吃的是动物粪便,它是自然界的清洁工,还能给植物传粉传种,他是益虫,不是害人虫!”
但是惜音仍然很不屑:“我管它是不是害人虫?它自甘堕落去食粪,就不配体面地活着。”
珍卿还在大声反驳:
“屎壳郎靠吃粪就能活,你吃粮食才能活。屎壳郎自己能推粪球,你却不能自己种粮食。你有什么可骄傲的,凭什么瞧不起屎壳郎?凭什么对它下毒手?
“如果老天爷惩罚你,有一天,就把你变成屎壳郎,你也要天天食粪、推粪球。那你一定是这个地球上,推粪球手艺最坏的屎壳郎,你一天到晚,连一顿好粪都吃不上!……”
陆浩云和两个客人,听得忍俊不禁,都不觉停下脚步,特意听她们吵架。
那陆惜音火气更大:“我是谢公馆的小姐,天生就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,怎么会变成屎壳郎?凭什么叫我推粪球?!”
那珍卿又接话:“古人说,王侯将相宁有种乎?你怎么不知道,你杀死的屎壳郎,上辈子不是哪个公馆的小姐?也许就是太傲慢,太不尊重生命,她这辈子就做屎壳郎了……”
“你这个脏心烂舌头的,你敢咒我变虫子,看我不打死你!”
然后,就应该是两个女孩儿,跑来跑去打闹起来了。
两个客人听见这么多,都忍不住大笑起来,陆浩云也是哭笑不得。
就听穿灰色西装的男子,忍着笑跟陆三哥说:“竞存,童言无忌,真是有趣。原来你在家,过得这么有趣的日子。”
陆浩云摇头失笑:“家里小孩子,最近迷上法布尔的《昆虫记》,对各种虫子特别着迷。”
她避开了女孩儿的身份,模糊接了一个话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