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 就算只能取得一些成果, 收回部分税权、主权也好,于国于民也是大好事。
吴二姐就说:“常言道, 病来如山倒, 病去如抽丝, 依我看中国的问题, 比哪个国家都复杂, 不是一招一式就能解决, 必得有一个彻底的改革——这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。”
杜教授就比较文人气,说:
“祖怡说得太对了,《礼记》说,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。每天都有新变化,天天都有新变化,等到时日有功,有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,旧世界就变成新世界了。”
珍卿坐在一旁不吭声,默默听大家议论。
综合众人的言论和倾向,就属吴大哥和杜教授,过分乐观。
两人都很欢欣鼓舞地觉得,此番全国联动的恢复主权运动,不但使全民团结抗争,甚至获得国际舆论的同情。
就算不能一次性地,解决所有的问题,那也一定能够大有斩获,有望建立一个更加自由独立的新中国。
珍卿哼哼唧唧地想,这吴大哥和杜教授两人,中午喝酒的时候,要是能多吃点下酒菜,也不至于醉成这个样。
在这个强权横行天下的时代,一个弱国不经过血与火的淬炼,就幻想以和平方式获得独立,不如做梦来得快些。
想想伟人题写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碑词:
三年以来,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!
三十年以来,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!
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,从那时起,为了反对内外敌人,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,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。
多么沉甸甸的一段文字,多么久远的一个年份!
其中埋葬了多少先驱的热血,献祭了多少爱国者的忠魂,才终于缔造了一个新的世界。
珍卿现在一门心思地,想要画画挣大钱。
可是有的时候,也会神游千古,感慨万千。
她在心里想,若想让日月换新天,难免要心怀壮志,勇于牺牲。
说不定有一天,她这个畏惧死亡,贪图安逸的人,也会在谁的感召之下,为这片古老的大地,洒下她的一腔热血。
不过现在,真是限于想象而已。她现在居住的谢公馆,真是一个安逸的避风港。
过了元旦以后,珍卿除了参加唐兆云的婚礼,以后就再也没有出门,开启画画的狂飙模式。
不过每天还要上家教课,画画的时间,没有想象中那么多。
陆三哥请了一位萧老先生,来给珍卿补习英语。
为什么请一位老先生教她,据珍卿自己的猜测,大概是因为之前那位宋先生,跟林家小姐弄出首尾,有点把家长们吓着了。
这位萧老先生五六十岁,据说还梳着清朝辫子的时候,就上了洋人办的教会学校,能说英法德意四国语言,说得还挺不错。
这萧老先生人和气是和气,学问根基也很扎实,只是好为人师,一觉得珍卿是个好苗子,恨不得把所有知识,一下子都倒给她。
他本来只来教她英语的,看珍卿德语也很有基础了,觉得荒废了挺可惜,就英语、德语一起教。
展眼到了公历一月中旬,一阵冷飕飕的北风,吹入一直不太冷的海宁城,大家就穿上最厚的衣服。
珍卿换上了轻便的丝绵袄,要出门的话,就再加一件呢子外套即可。
这一天吃过早饭,□□姐不顾寒风凛凛,和钱家的明珠表姐,穿戴得漂漂亮亮地出去了。
她们冒着严寒出门,这个事也是有来历的。
这个时候,西北瘟疫肆虐,现在华中、华北、华南等地,都开始严禁西北疫区人员进入。
钱姑父早在去年公历十月,就已只身前往北方的安远城,准备开办他的新贸易行。
但钱家母女三人,却一直留在谢公馆等待。
要等钱姑父把贸易行和住宅,都整饬好了,她们母女三个人,再带着大部行李到安远会合。
然而现在的情形是,安远城所在的冀州省,也在西北疫区边上,那里瘟病的情形很严峻。
钱姑父既想一家团圆,又怕去路之上变生不测,将来后悔不及。
钱姑妈简直急得烧心,可她自己也怕得很,不敢说立刻去安远跟丈夫团聚。现在能做的,就是一个等字。
等来等去等着急了,她就向谢董事长请托了一事。
她说大女儿明月已经有人家,只等男方守完父孝就能出嫁。
可是二女儿明珠,从前年她未婚夫死了,到如今还没找到人家儿。
钱姑妈在海宁人生地不熟,有心也使不上力气。
所以,她就想请谢董事长帮忙,看有合适的青年才俊,请她从中牵线搭桥一下。
有适合女孩子的社交场合,请她把二女明珠也带上。叫她到场面上学点眉眼高低。
这件事也不太难,谢董事长就拍板应下了。
谢董事长自己太忙,就把这个任务,分派给吴大哥、吴大嫂,还有陆三哥。
吴大嫂随同吴大哥,一起守着祖父母的孝,她基本上不主动走亲访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