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主持人大声宣布,叫中新绸厂厂长肖桂梁先生讲话。
珍卿侧目听了一会儿,这肖厂长也挺意气风发,从中新绸厂的人才引进、技术提升,还有生产理念、设计工艺,讲到由面料引发的服装创新理念,自如地挥洒了二十分钟……
他讲完又听技术顾问——胡先甲先生讲,到了竟然都没请三哥讲。
珍卿意外之极:“三哥,你是事了拂去,深藏功与名吗?怎么连面都不露?”
三哥无所谓地笑:“我投资产业那么多,都叫我抛头露面,我更不成肥羊了。我也是跟你学的,只得利不图名,深藏功与名……”
珍卿不好意思地笑,忽听这后台的简易门外,有人刻意清嗓提示自己存在。
珍卿跟三哥不约而同看去,是卢君毓这个年青人。
陆三哥笑得客气:“卢三少怎么来后台了,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吗?”
卢君毓跟三哥握握手,笑得洒然:
“这场舞台表演,在下惊艳不已,忍不心生景仰,特地想瞧瞧是谁的手笔,不想竟是陆先生的杰作,真是让人既羡且惭啊。
“怪不得家父提及慕先生,总说是我们青年一辈的楷模……”
陆三哥莫名瞅珍卿一眼,见她表情平淡随意,没什么特别的反应。
三哥自然会应付场面,瞅着这位不速而至的卢先生,不失礼貌地跟他打点太极。
不得不说卢君毓还是年轻,三哥不动声色打太极,珍卿老神在在不插话,他就主动提起来:
“陆先生有所不知,我与令妹还是校友,在下一直钦慕她的才华,她是新时代女性的典范,不愧是谢董事长的女儿。”
陆三哥忽然揽一下珍卿,笑着打量一下她,替珍卿谦虚一番,说卢三少着实过誉,他是没见到珍卿冥顽无赖的时候,又说:
“这倒并非纯是家母功劳,珍卿来谢公馆不过一年,还是她祖父和自己努力。”
珍卿觉得卢某人莫名其妙,好端端把她吹嘘一顿,难道她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吗?
后来,陆三哥说去下洗手间,珍卿也说要出去拍照,卢君毓也跟着珍卿出去去了。
这大会还请各界人物讲话,现在是警备司令部的参谋讲话。
他讲演的大致意思是,在伟大韩领袖的英明领导下,内乱已近戡平,太平世界已经到来,他欣喜于工业界诸位贤达,以艰苦奋斗之决心,同心戮力发展民族工商业……
紧接着是华界卢市长讲话,慷慨激昂地忆往昔,谈现在,盼未来……
好容易听完一盆盆鸡汤,茶舞会已经开始了。
三哥他们忙着应酬,随时与各界的友朋贤达谈笑风生……
其余地方,有人带舞伴滑入舞池,在人艳赏的眼神中翩翩起舞;
还有人帮着引介各方人士,娇妍美丽的女明星,矜持地跟某些达官贵人握手……
珍卿觉得有点不适:这时候的女明星,跟后世的女明星没法比。
他们地位没有那么尊重,有时候替达官贵人站台,很容易很被视为可口的猎物,就算个人想清高些也难办。
卢君毓跟珍卿待了一阵,见她一直忙于捕捉画面,觉得没意思就暂时走开了。
□□姐现在是边缘人,在名媛小姐堆那待不住,就跑去跟那些女明星聊天儿,倒是兴高采烈,如鱼得水。
珍卿拍到谢董事长那里,正与人谈笑风生的谢董事长,一把捞住珍卿大笑着问:
“我看你像个小蝴蝶,这半天,你一飞到这儿一飞到那,一刻也没有停下来,你倒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?”
说得那些政商界的头面人物,都善意地哄笑起来——珍卿略瞅了众人一眼,有认识的也有不识的,反正都是大佬就是了。
珍卿赶紧稳住台面,低头微微抿唇一笑:
“母亲把我比作蝴蝶,可是方比对了。
“我这个小蝴蝶看遍全场,今日可谓大饱眼福,我回去要告诉其他的小蝴蝶们,这里的花衣裳最漂亮,叫他们每人都裁一身穿。
“那么多着装漂亮的小蝴蝶,整天在眼前飞来飞去,那人人都觉得赏心悦目,心情好人就不暴躁,世界也变得更美好。人们也不打仗也不做坏事了。
“母亲,你看我是在全场乱转,实际我将为创造美好世界,做出不小的贡献,只不过这一份大功劳,大家以后才能得见呢。”
大家都捧场地大笑,不由细打量这娇憨可爱的五小姐:
见她尤是青春韶华好样貌,虽然年纪让她略显青涩,但是她落落大方,神采自若,说她笑起来明媚娇妍,举手投足间落落拓拓的书卷气,也着实让人暗暗心折。
众人忍不住心生赞叹:谢公馆的小姐,果然不是俗流凡品。
大家夸谢董事长后继有人,这将来不定又是一个谢董事长;还有人笑说谢公馆风水好,养出的孩子个个钟灵毓秀,调侃某某当初怕鬼没有拿下;还有人看珍卿半大不小,问她如今在哪里上学,一听说他外甥女也在培英;也有问五小姐定亲没有,他家的犬子侄儿或是良配啊……
谢董事长大笑着拍手,说她可不会包办婚姻,由着孩子们自己看上眼,她以后只管出嫁妆就是了。
珍卿好容易从这里脱身,总算是嘘出一口气,跑到餐桌那想找杯饮料喝。
不知从哪冒出的卢君毓,拿了一杯温水过来,正递到珍卿面前。
珍卿审视了一下他,叫他留着自己喝,小动作地推开这杯温水,扭头拿了一杯橘汁喝。
卢君毓手插进衣袋里,面露不快地牢骚:“你怎么把人想得这么坏?”
珍卿咀嚼橘汁里的颗粒,耸肩叹气道:“这世道太坏了,世上的衣冠禽兽太多,我怎么晓得,你到底是人是鬼呢?”
卢君毓无奈看着她:“珍卿,你若愿意牵一下我的手,就晓得我的手是热的,我的心也是热的,怎么可能是鬼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