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蒙的月色中,珍卿看到个“禁止停车”的牌子,她叫黄大光找个旅馆停下车,她想去上个厕所。
然后她穿着长外套,把帽子戴严实了,进到一个旅馆后,过一会儿就出来了。
杜太爷问怎么天黑才回来,珍卿没精打采的,说啥说话的兴致。黄大光主动讲了缘故。
讲完他还后怕地说,那些作祸的少爷小姐,听他们的下役自己张扬的,听起来个个来头不小。
那买花炮的据说是市长公子;那些乱丢掼炮的,说是哪个督军的侄子;还有警察局长的亲戚……
这事怕会不了了之,公子哥儿和千金小姐,他们怎么会倒霉呢?倒霉的只会是别人。
珍卿心里一阵怪异,这事情的发展也许会出人意料。
看二表伯心神不属,忧虑地说:
“自古以来,都是民不与官斗,亏得珍卿避开远,没有卷到车祸里头,要不这事真是难办。”
袁妈、金妈、胖妈这些女性,听说那个受伤的孕妇,抬下来血把裙子都给浸红,忍不住念佛念神。
杜太爷瞅瞅珍卿,直念“祖宗保佑”。
晚上珍卿弹着钢琴,练习新学的圣歌。
lay up treasure in heaven.
(把珍宝献给上天)
though men count you poor
(在人间你没有钱)
thou shalt be with the son of god forevermore.
(你会和上帝的儿子在一起,永远不会变。)
搞不清怎么回事,珍卿晚上睡觉做了个梦:上帝给她一项特殊使命(记不起来是啥),她却公然反抗上帝,就被杀死埋在地下,人间谁也找不到她。
这时候深更半夜的,珍卿突然开始上吐下泻的,送到众仁医院,检查说是急性肠胃炎。
但珍卿就在家里和学校吃饭,病从口入,也不该是她一个人入吧——但其他人都没有事。
大家心里都在嘀咕,昨天五小姐先被鞭炮吓着,然后遇到车祸,看到断了手指的车夫,还有一身血的孕妇,说不定是冲着了。
胖妈小声嘀咕,五小姐今年实在事多,这是碍到哪路游神了。
珍卿说不用大惊小怪,估计是昨天练习跑步,出了太多汗着凉了。其实她觉得也有压力,她最近工作繁学业重,而思虑也太多了。
但杜太爷格外上心:
“虽说你命厚,福星在你头顶上照着。也架不住一回回这样,你是叫命薄的人带衰了。
“你去拜拜祖宗,把你娘也拜拜,再去庙里发个愿,叫佛祖菩萨保佑你,啧,还是要找先生算算——
“当初你出那一身痘疹,看是要变大花脸,我天天拜祖宗拜神佛,你瞅你这脸现在光溜的,就是凭的神佛祖宗保佑——对了,把孔圣人也拜拜……”
屋子里所有人都附和,包括念过书的二表伯。珍卿实在好无语,真是掉进封建迷信的贼窝子了。
珍卿这一张嘴,说不过他们七张嘴,他们念得她简直烦死了。真想念唯物主义的后妈和哥姐。
她先去杜太爷屋里,拜他恭敬请来的佛像,还有三哥送的孔子像。然后去隔间拜祖宗。
再后去了胖妈的屋里。
珍卿一走过她门前屏风,就见正中三个神龛,分别供着观音菩萨,关二爷,还有排排坐的七个葫芦娃——红橙黄绿青蓝紫。
珍卿是嘴抽眼也抽。不过,这说明《葫芦七子》真的火,周边都被供起来了。
这七个泥塑的葫芦娃,产品质量有待商榷,可是五彩缤纷、精精神神,还真挺喜庆的。
葫芦七子走进百姓家,这版权官司也没法打。
胖妈点了三根线香,珍卿一言难尽地接过,这迷之信仰的人也是个神人。
珍卿捏香拜了九拜,问:“你把这三路神仙,请在一起,他们倒愿意吗?”
胖妈颇信赖地说:“怎么不愿意,可都灵验着呢!之前老刘病了,都说要送医院了,就是我给他拜好的。”
珍卿简直愁死了。这天天烟熏火燎的,火灾风险直线上升,哪天他们把房子点着,那可太糟心了。
她故意发了脾气,拜什么神佛都可以,但在没人的屋子里,不许燃香,这要真把房子烧了,烧香拜佛的人赔不起,她也赔不起。
谁要是不听她的话,就直接离了他这里,连杜太爷也不能例外。
她威胁杜太爷,要是听不进好话,她以后就跟后妈他们住,再也不搬回来。
杜太爷当然不愤,说珍卿不敬重老人家,三番五次地,他把戒尺找出来,扬言要打她一顿。
说到《葫芦七子》的周边,珍卿想起开布偶作坊的褚家。
他们做出的相关布偶,基本放在百货大楼寄卖,走的是高端路线,珍卿也得了几百块的分红。
她回想要用钱的地方,其实,她在《新女性报》的稿费较低,就相当于是投钱进去了。
启明学校现在不差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