胖妈给珍卿拿吃的来,是新打的黑豆浆,还有新做的琥珀核桃。
娇娇他们都知道,这是给小姑补身体的,但娇娇也有点想吃。
珍卿一想,干脆给三个孩子分吃了,娇娇说蛮好吃的,又想尝珍卿喝了一半的黑米浆。
珍卿问胖妈,打的黑米浆还有没得,胖妈笑眯眯地说,剩下的还能盛两杯子。
仲礼说他也要尝一尝,又拿一颗琥珀核桃塞嘴里,吴大嫂恨得不行,狠打仲礼的后脑勺,尖声说:
“讨饭吃的东西,别人剩的不要的,你当甚好宝贝抱怀间,人家拿你当叫花子甩弄呢!”
仲礼被打得呛住了,胖妈给他拍后背,棱着眼扯着嗓子喊:
“都说‘雷公不打吃饭人’,仲礼吃着东西你打他,你安心要呛死他怎么样,这哪儿像个当妈的,横是后妈也没有这样恶的。”
吴大嫂被佣人抢白,更是气得倒仰,倒跟胖妈对骂起来。
吴大嫂不可理喻,珍卿叫王妈快喊谢董事长来。
她回头拉着仲礼问怎么样,见他咳得撕心裂肺,把脸咳得紫涨。
珍卿快要骇死了,见谢董长进来,赶紧喊:“母亲,你快来看仲礼,刚才他吃核桃,大嫂打他后脑,仲礼呛住了。”
谢董事长赶紧走过来,看仲礼有没有咳出东西。
仲礼咳了一阵,总算把咳嗽止住,谢董事长叫他喝点温水,问他感觉怎么样。
不但是娇娇吓着,连元礼也没好到哪儿去。珍卿拉着他们俩人,一直站边上看着。谢董事长吩咐珍卿,带娇娇和元礼,到楼上或花园去玩。
谢董事长带走仲礼,自始至终没看吴大嫂一眼。
银杏叶在长椅脚边,黄澄澄地铺了一地。娇娇和元礼很沮丧,娇娇问妈妈怎么了,她为什么总发疯呢。
珍卿动一下嘴巴,话到嘴边还是罢了。
吴大嫂经历太多变故,跟家人都闹了意气,一方面她想问题不对头,钻牛角尖,一方面她大约也是郁积于心,生嗔生恨。
可是她未免太荒唐,把所有人都变成她的敌人,连她的亲儿子也不例外。
孩子们不是傻子,与其说违心的瞎话糊弄人(比如妈妈只是心情不好。妈妈身体不舒服,过一段时间会好),倒不如啥也不说,叫孩子们自己去感受。
从北边廊门进楼里,带着元礼、娇娇上二楼,看见吴大嫂打扮好了,没事人似的要出门。两个孩子习以为常,干脆不吭声。
等把两个孩子送回房,胖妈在珍卿的房里,鄙夷地嘁一声:
“天狂必有雨,人狂就有灾,五小姐,你别理会她,真把太太惹火了,她就晓得锅是铁打的,泥菩萨是泥捏的,哼。”
珍卿奇异地看着她:“你天天跟着我,礼拜天才回来一趟,倒像知道不少事,老刘跟你说的吗?”
胖妈到楚州路服侍她,她的老伴花匠老刘,是谢董事长最器重的花匠,没有一起去楚州路。两口子周末才见一面,见了也没觉得他们多黏糊。
珍卿在房里练了会字,下楼打算到园子里逛逛。
从一楼的北廊走过去,她见东北边洗尘楼背后,各色各样的菊花被摆成菊花阵,远远看着也觉赏心悦目。花匠老刘正在那剪枝子。
珍卿蹲在那观看,花匠老刘说,这些多是谢董事长搜罗来,还有别人送她的。
珍卿看得惊叹:这玫红色的雏菊,姿色着实不俗;还有优雅矜贵的波斯菊,白色的看着像金针菇……
有时花儿开得太美,人就蠢蠢欲动,特别想给它揪下来。花匠老刘回去拿工具,为了控制罪恶的手,珍卿站起来,一转身,才陡然发现身后有人。
她定睛一看,发现是穿着浴袍的三哥。他那凌乱的湿头发,滴着剔透的水珠儿,脸庞浸在傍晚的霞光里,像是迎着光亮的琥珀。这样的角度看着,让人想起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。
三哥本想径直走过去,没想到还是惊动她,愣一下笑问:“喜欢菊花?”
珍卿愣愣地点头说:“还行吧,它好看得让人走不动路。”
她觉得肾上腺素上升,低下脑袋暗叫自己非礼勿视,却见三哥有些松散的浴袍里,露出精致的锁骨,还有隐隐的肌肉。噢吼吼,她的眼睛,简直没处落脚了。
她赶紧找话题问三哥:“你现在游泳,是磨炼意志吗?”话说她崇拜的一个伟人,年轻时就用冷水浴、风浴、雨浴磨炼意志,蛮伟大的。
陆三哥微微一愣,有种奇异的感动,没想到小妹竟能明白。
他笑开了一下:“我在东洋时,就热衷跟同学比胆量,比意志……”
说着他停顿住,他之所以在冷水中游泳,除了要磨炼一下意志,也是他最近太多绮思妄想,真怕忍不住对小妹——
说到磨炼意志,他又想起少年时无知无畏,跟东洋同学比赛悬崖潜水,还比冬天握冰,当真是意气风发。
珍卿见三哥眼中,有追忆似的神彩,他没再继续跟她聊天,摸摸她脑袋笑了下,径直从北边廊门进去了。
三哥已经走不见,她双手捂着嘴巴,心里小人疯狂尖叫:三哥好帅,三哥好帅!
天呐,美色果然能治愈忧伤,她刚才看花的时候,心里还感觉忧郁呢,现在是心花怒放。
她也见过三哥穿裕泡,不过光线没这么调皮,三哥也没像今天这样露出锁骨,天呐。
晚饭后,珍卿坐在前院亭子里琢磨文章。
杜教授从外面回来,健步如飞地进屋子——很少见他行动如此矫健,他大约心里有事,也没注意到珍卿。
过一会儿,三哥跟杜教授一块出来,阿永也跟着,他们一起走到大门外,珍卿听见家里的车子开出去了。
珍卿本不放心杜教授,但有三哥在就还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