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281节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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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吴二姐的婚礼请帖陆续发出,吉日在腊月二十八,距此时还有十天多的功夫——之所以踩着年根结尾,还是为了照顾远点的亲友。

    大家为吴二姐婚礼忙碌,海宁城中却忽然来了一个大盗。

    有个叫“鬼手青”的大盗,最近在海宁连作两个案子。

    这“鬼手青”是江湖作派,盗窃手段叫人摸不着头脑。

    鬼手青每回行窃之前,都预先给主人家递条子,条子上讲明何时何日,要取你家的什么东西。凭你把屋子守得铁桶一般,他探囊取物如同游戏,警察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晓得。

    胖妈端着水果进来,听见珍卿嘀咕“鬼手青”,她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,讲起她道听途说的故事。

    说蜀州路上有个货栈老板,也是鬼手青给他递条子,说三天之内要偷走他的二十条小金鱼。

    这货栈老板绞尽脑汁,想了一个歪才主意,把小黄鱼藏在马桶里——还在里头拉屎撒尿,企图把鬼手青糊弄过去。

    结果,鬼手青还是干干净净地,把二十条小黄鱼掉包盗走。

    胖妈把这大盗讲得很神异,说这人轻功了得,三丈高的院墙一越而过,行走速度比车还快。还说鬼手青得了仙人传承,任何旧式新式的锁,他只要吹口仙气就开了……

    珍卿觉得不靠谱,听着像是传奇话本里的故事。不过事先讲明盗什么东西,这个伎俩确实高明,鬼手青也许未必晓得东西在哪儿,但收到条子的人心惊之下,必要查看收藏一番,这样可就露了馅。

    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,陆si姐倒有一件喜事。

    珍卿这天外出回来,见四姐欣喜地跟吴二姐讲话,把她服装设计的获奖通知单给二姐看,说她设计的三件作品全部获奖,缎面夹旗袍是铜奖,晚礼服是创新设计奖,还有一件婚礼服是面料创意奖。

    陆si姐像打了鸡血,建议吴二姐在教堂一定要穿她设计的婚礼服。

    四姐说得这么热闹,在谢公馆歇宿的一拨亲友都好奇,问四姐得的什么奖,这奖是个什么名堂。

    陆si姐龟缩家中半年,既没有宴会可参加,也没有成绩可炫耀,好容易有件出头露脸的事,忍不住打开话匣子,像个人工智能一样,对任何人都是有问必答。

    这些没留过洋的太太奶奶,没有“服装设计师”的概念,她们把陆si姐理解为“裁缝”,既然获了奖,那就是有心术有造诣的好裁缝。

    除了夸四姐心灵手巧,夸她将来的丈夫孩子有福,夸谢董事长巧娘生巧女,一般人夸不到陆si姐的创造力。

    之前好长时间,陆si姐信心宕到谷底,到人前总觉得抬不起头,好容易有件提气的事,大家捧场都不会捧,显得这件事不足在意似的。

    陆si姐又气恼又伤心,后妈和二姐招呼客人去了,珍卿赶紧劝解:“四姐,咱们家的亲戚,多不知道流行时尚,更不晓得何为时装设计,你既然作品都获奖,肯定是经过有审美的专家认可的,专家认可就是最大的认可。

    “你的作品我也看过,我觉得很大胆,很有审美,如果尺寸合适,我就给你当模特,二姐婚礼的时候,我当着满堂宾客穿出来,告诉别人是你设计的,你看如何?”

    陆si姐瞬间止住哭:“小妹,你说真的吗?”

    珍卿认真地点头,不过强调:“一定要尺码合适。”

    陆si姐破涕为笑,说:“肯定合适,我比着自己做的,你比我瘦些,冬天穿肯定合适。”

    四姐殷勤地拿出夹旗袍,先叫王嫂举着给珍卿看:“这件是我亲手做的,送去应选的那件,是王嫂帮着缝完的,还没有还给我。”

    看完了整体效果,四姐又热情介绍细节:“你看外面,我用的是中新厂的单色素缎,绛紫色做伴娘服正好,里面胎的是羊绒,保暖还洋气……我看看,外面最好配牙白的呢子大衣……”

    珍卿无奈地道:“二姐,西式婚礼新娘服是白色,我们总不好喧宾夺主,中式婚礼又不宜穿白,恐怕白色风衣不妥吧。”

    陆si姐听愣了,她觉得小妹说得对,赶紧开始翻箱捣柜,非要找出一种颜色来配这件旗袍。

    婚礼上写写画画的事已办完,珍卿也要忙点报社的事。

    荀学姐给珍卿一堆资料,叫她读完之后,写一点有的放矢的时评社论。

    谢公馆太热闹了,疯魔的陆si姐没完没了地叫珍卿试衣服。珍卿没法专心读资料,干脆到外头,找了家清静的咖啡馆读资料。

    珍卿先大致翻一翻,发现资料来源挺复杂,有历届政府的内部调查资料,有外国记者的实地采访记录,还有本土记者的实名采访。还有一个装照片的信封。珍卿先从文字资料读起。

    一个叫伍德的美国女记者,花了一年多的功夫,走访应天、海宁、江越的烟花之地,当面采访各种层次的娼妓。

    她们不是心甘情愿做娼ji,多是被家人卖到“脏地方”,有的是被爹娘哥哥卖,有的是被叔叔舅舅卖,还有更惨无人道的,有亲儿子把亲娘卖进娼家的。还有一些逃荒而来,没有别的生计,因此不得不卖起皮肉,有的是被同乡期骗,说是帮忙招工却被卖入娼寮……

    珍卿读着一个个ji女的自述:

    有一个叫镜儿的ji女,老家原来是赣州的。他们一家虽有田地,但一年的收成交了苛捐杂税,再被地痞流氓犁一遍,剩下的根本难以为生。镜儿的爹偷财主家的地瓜,被财主指使村中流氓活活打死。镜儿娘带着三个孩子,想上城里投奔亲戚,结果中途盘费不够,就把镜儿卖掉,筹集赶路的盘费继续走。

    买进镜儿的人家,本意叫她做童养媳,一开始没有刻意虐待。可是老天爷真不疼人,那地方一直种甘蔗制土糖,清末民初时,他们的土糖行销中部六省,是当地人赖以生存的产业。但自从洋人的白糖引进来,产量少杂质多的土糖,就被比较得一无是处。种甘蔗熬土糖的庄户,一家家破产了,镜儿被卖到脏地方,作为底层的ji妓,她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。伍德女士去采访她时,镜儿已经染上脏病,在一家破庙苟延残喘……

    有一个叫杨彩凤的ji女,她跟他的丈夫长富,都是珍卿的禹州同乡。长富在禹州的煤矿做工,煤矿坍塌把他埋在下头。那煤矿虽是官办的工业,话事人却是个洋鬼子,他用一点微薄的赔偿,就把杨彩凤打发走。杨彩凤跟长富没孩子,在老家也没有房屋田地,不然也不会出来挣命……毫无意外地,没有特殊技能的杨彩凤,渐渐沦为一个暗/娼……

    珍卿心里沉甸甸,眼眶也开始酸涨,她感到光影一变,看见外面有两个帮派分子,拦住一个黄包车夫,猫逗耗子似的对峙着。那车夫点头哈腰陪着笑,僵持了好一阵子,还是被两个流氓夺了钱。

    可是没有人理会这事,夺到钱的流氓得意而去,那车夫像被抽掉脊梁骨,没有支撑的上半身,不觉间塌得那么低,那么低……

    那仓皇车夫的路途上,有一些无所期望的乞丐,呆呆地坐在街道边,不知在看什么,想什么。

    一对西装洋服的洋人夫妻,悠然从衣衫褴褛的乞丐身边走过。那洋人男子举着文明棍,像在列队准备加入宫廷跳舞一样,他们那么优雅而自矜,像是很高贵的样子。

    那对洋人夫妻走开去,跟迎面遇上的巡警说两句话,那巡警就来凶狠地驱赶街边乞丐。

    这样的景象,珍卿已经习以为常,时常也觉麻木无感,可此刻看在眼里,心间陡然有尖刻的刺痛。

    伍德女士在采访日记中写道,她对中国本来没有好印象,可是这里待到两年后,她发现中国人勤劳忍耐,智力也并不低下,只是太落后了,工业基础落后,政治制度落后,军事力量落后,所以国运民生每况愈下……

    珍卿思量着自己的感想,她能写出什么时论社评呢?就像胖妈说的俗话,如果能长出头发来,谁甘心做个秃子呢?如果能活得像个人,谁愿过猪狗不如的日子?

    最可骂的当然是当局,他们立了新政府,不思量认真整饬经济,恢复民生,却弄这么多手段清除异己,应该击鼓唾骂之。在其位不谋其政,被骂被杀都是应当的。可是现在形势严峻,乱讲话会有代价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