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297节(2 / 2)

    那掌柜端量着珍卿,探问:“小姐,你是他亲戚,还是——”

    袁妈上前挡住掌柜的贼眼:“你这掌柜的别瞎打听,小姐问啥你答啥,那宝荪少爷走多久上哪了?”

    这掌柜倒也不敢得罪她们,回想着一会说没留意,叫他老婆和伙计过来,询问那个欠房费的宋宝荪,昨天是向哪个方向走的。

    她老婆没有眼力见儿,当着珍卿就吊嗓子嚷:“问那穷酸鬼作甚呢,把他铺盖行李都当掉,也没见抵得掉房钱呢!”

    珍卿听得火气上涌,那掌柜掀开柜板出来,呵斥他老婆快住嘴,指着穿戴光鲜的珍卿说:“人家亲戚寻找来,急得不得了,你好生讲话,那宋少爷往哪里去的?”

    那掌柜太太瞅瞅珍卿,一看是富家小姐才忙正色,皱着脸想了一分钟,揉着帕子很为难:“我不晓得啊,我常在后头招呼嘛。你问问阿昌,他常在前头跑嘛。”

    那伙计阿昌倒有点机灵,恭顺讨好地笑着:“回小姐的话,宋少爷常往新码头走动,喜欢站那看江里的船,他昨天一离了亚新旅馆,我瞧着又往新码头去了,我听宝荪少爷嘀咕,若是哪位小姐再不回来,他要坐船南下找他的姨妈。”

    珍卿一时间心慌意乱,连铺盖带箱子都被扣下,他哪还有钱再买船票呢?她心里有很糟糕的预感,觉得必须得赶紧找到人,可是这黑灯瞎火的,他们对这一带也不熟悉。

    珍卿问这旅馆的电话在哪儿,忽瞧见亦步亦趋的老板娘,想一想老板、老板娘和伙计们,既熟悉这一带的环境,也知道宝荪的长相,便叫他们撒出去找宋宝荪,只要出了力的一人一块大洋,若把人全须全尾地找见,找见的人给他两块大洋。

    这下从老板到伙计都心热,老板娘把儿子、女儿也叫出来,叫他们帮忙找那宋宝荪少爷。那儿子跟她娘一样嘀咕,说那穷酸鬼什么时候成少爷了。老板娘叫他少废话,扯着儿子、女儿赶紧出门。

    珍卿正想着,还要不要打电话求助。三哥和杜太爷已经找来了,杜太爷虎着脸勒令她回去,珍卿根本不服从他,跟陆三哥说宝荪可能的去向。三哥也叫他先回去,他找街上的巡警帮着寻人,这么寒冷的冬夜,他们最知道无家可归的人会去哪儿。

    珍卿非说不行,说别人并不认得宝荪。实际上他与宝荪,已有两三年不见,宝荪的样子已经变了,珍卿叫袁妈仔细描述,她就坐在大堂画宝荪的肖像。

    最后,是两个帮忙找人的巡警,在码头的栈桥底下发现宝荪的,他们找到他的时候,他就那么痴痴愣愣地坐在水里,似乎不晓得何去何从,不晓得该活着还是该死去。

    巡警把他带回亚新旅馆,他冻得浑身直打哆嗦,脸色青白得像死了一样,他看见珍卿也是傻傻的,好像没认出来她似的。他单薄的破夹衣下摆,还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。有个巡警把大衣给他披上了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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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29章 找一个新的起点

    两个巡警找到想寻死的宝荪, 珍卿几乎认不出他来了。

    他如此羸瘦狼狈凄惨的样子,全看不出是从前圆脸的宝荪,也不像从前傻吃憨玩的小少爷。珍卿难过置信地掉着泪, 抱着宝荪的肩膀推他:“你咋,咋变成这样子?你难不成还要去死?!有啥过不去的事, 玉理死了, 难不成你也要去死?”

    宝荪被她摇晃着, 沾上了鲜活人气儿, 这才禁不住开始落泪, 与珍卿抱头痛哭起来。哭了不晓得几多时,杜太爷把珍卿拉扯开,陆三哥拉着那宝荪, 招呼伙计带他换身干衣裳,再找电吹风把他头发也吹干。

    老板娘期期艾艾地说,这位小姐事前许诺过, 只要他们帮忙找人, 就算人不是他们找到的, 也要一人给一块钱。

    陆三哥叫袁妈和黄大光去办。先给帮忙的巡警一人一块钱,帮忙找到人的巡警每人给两块, 然后再给老板一家人发, 人人都是喜出望外,这要是傻傻待在家里, 一礼拜未必能挣一块, 今天是撞着好运了。

    待到要给伙计们发钱时, 那老板娘觍着脸伸手想接, 说怕伙计们年纪轻胡乱花钱, 她愿意替他们保管着。

    袁妈看向三哥和珍卿, 陆三哥直接交代袁妈:“就给伙计自己收着,给了老板娘,老板娘不见得会还回去。”老板娘神情讪讪的,被恼火的老板扯走,伙计们虽低着头不吭声,但心里都是暗爽加感激。

    帮忙找到人的巡警察,每人再多给他们两块钱。

    宝荪就算换了干净衣裳,也掩不住他的瘦弱悒郁,看着完全是生活惨淡的样子,难以想象他身上发生什么,他变成如此自卑畏葸的样子。

    珍卿拉着他鼻酸地嚷:“你这个傻货,你能找到我家住在哪里,你多等我两天,能掉块肉咋地?”

    宝荪异常憔悴沮丧,红红的眼睛瞅着珍卿,显出很迟钝愁恻的样子。看着珍卿焦急关切,又复落下眼泪来,拉着珍卿的手哭诉:“珍卿,我举目无亲,走投无路,若不是你找来,我……我打算与世界永别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他又抱着珍卿哭。杜太爷真是看不惯,可想想这宝荪都想死了,便没有马上扯开他们。

    未婚妻对别人又抱又拉,陆三哥颇感无奈,可这宝荪的景况可叹可怜,他心里也是同情的。

    由他们发泄了一阵,他走上去拉开珍卿,跟她说:“我看他身体状况有点糟,不如先送他去医院。”

    珍卿看宝荪的模样,就晓得他境遇坎坷,捶着他单薄的肩膀说:“咱们一小一路上学,一路捣蛋,我在海宁你说举目无亲,你也太傻啦。好死不如赖活着,你不为别个,为你娘算计算计——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李宝荪忽然蹲下身,埋着头呜呜地又哭起来,珍卿已经明白怎么回事。宝荪哭成这个样子,他娘想必已经不在世了。

    在珍卿的坚持之下,宝荪要被带到楚州路杜宅,说好明天再去医院。

    在回家的路上,宝荪跟珍卿讲了好多话,他说去年秋天他娘就不行了。

    他的三个小伙伴,玉理夭逝经年,玉琮和珍卿远在天边,同村的姑姑也不在意他娘的死活。他记得珍卿教过他,可用撒泼打滚的办法逼迫他奶他爹就犯。他娘最终被送到县城医治,大夫说他娘已经油尽灯枯,救不了。

    他娘下葬不到一个月,他爹就续娶一个带儿子的俏寡妇。他们拜堂的那一天,宝荪死拧着不愿喊娘,他还当着满堂宾客跟那对新人说,她娘尚且尸骨未寒,他爹就迎娶新人,连猪狗牛马都没有这种规矩。

    他爹当时狠狠打了他,他跑回永陵市的学校,但他爹后来把他的学费膳费都断了。他靠做抄写工撑过一阵,终于不得不退学。

    这时他的继母已经怀上,他爹派人叫他服软认罪。今年秋末的时候,他继母生下一个男婴,之后,便有人派人到他做工的报馆捣乱——这个报馆还是玉琮二叔帮忙找的,还叫青皮流氓装麻袋打他。

    他其后回过一趟杜家庄,把自己一身的伤晾给他们看,想叫他爹他奶他姑看清继母的歹毒用心,但他爹并不理会这些,一心一意叫他磕头伏罪,并诚心诚意叫继母一声娘。

    李宝荪头也不回地离开,不管他奶他姑怎么劝他服软。他暗暗地下定决心,哪怕有一天死在外头,沦落到被野狗分尸,他也再不踏入那个家门,那个无情无义无耻的家门。

    宝荪跟珍卿解释,她才知道,亚新旅店的掌柜两口子,大前天就把他铺盖和箱子扣下,当的钱拿回来抵房租,明明有富余的,却再不让他多住一夜,宝荪在旅馆的门阶上苦挨了两夜。

    夜里寒风凛冽冻煞人,还不时有巡捕来驱赶他,他饥寒交迫地过了两天两夜,想到至亲都那般狠辣绝情,他还有什么指望呢,于是便想到自杀。

    可是,当他走向冰冷发臭的江水,他忽然想到他那可怜的娘,那样猪狗不如的日子,他只过了不到一年,就觉得生不如死,而他娘却过了大半辈子,她怎么能捱得过来,怎么能忍得下啊,当然,当然是为她亲亲的儿啊。

    宝荪多年作为独子独孙,不管其他人对他娘如何,对他都是极尽宠爱的,没想到一朝翻脸无情,让他体会到世界翻覆的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