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86节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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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97章 非我族类心必异

    一过感恩节天气骤冷, 珍卿画画的进度慢下来,一方面是国画颜料不容易干燥,上色的节奏慢了, 一面是国画颜料快用完,妨碍她对颜料的试验。她叫国内亲友捎颜料过来, 一时半会也不容易到。

    这天晚上吃完饭, 珍卿到画室看上回摆的颜料干了, 就按部就班地继续上颜色。怡民拿着一本书随便翻着, 一边安静地观摩珍卿作画。过一会, 她干脆丢下书再近些看,珍卿身侧是五颜六色的颜料,每只手缝夹着两三只笔, 不同材质大小的毛笔蘸不同颜料,珍卿都不加思索地换笔运笔,不见一点纰漏。

    怡民不知不觉看呆了。炉火纯青就是这般境界吧, 怡民在心里默默地想。也不怪她喜欢看珍卿作画, 想来是跟观赏庖丁一样的享受。但也不能一直傻傻看, 过一会,她还是坐回去看书。

    珍卿不避繁琐地来回换画笔, 慢慢在画纸上摆上颜色。心无旁骛地弄了两个钟头, 才放下毛笔端详起那颜色,又沉浸在自己世界好半天, 不辩喜忧地长叹一声。

    怡民从她的书里抬头, 走到书桌前好奇地问:“怎地, 颜料试验得不满意?”

    珍卿慢悠悠瞅一眼怡民, 心不在焉地道:“正是满意才不对。你看这四种颜色, 与落日实景颜色有出入, 但符合中国画随类赋彩原则,以后画成,必定极美。但这效果靠的是中国画颜料。我本想做试验,看少用或不用西画颜料,多用或纯用国画颜料,会有什么特别效果。效果倒是好,可颜料已经告罄!”

    怡民坐在桌上很稀奇:“不够买就是了啊!”想一想这种东西不好寄送,不是说说那么容易,又好奇地问:“西洋颜料,难不成比不上国画颜料?”

    珍卿心不在焉地踱着步,过一会才想起回答怡民:

    “国画颜料跟西洋颜料,性质有差异,呈现效果就大相径庭。我讲过颜料需要载色剂,记得吧?譬如油画颜料,载色剂是亚麻仁油、核桃油这一类,油料的特性就是覆盖性强,色块鲜明,画面细腻,立体感强,即便自由派的抽象油画,也给人逼真的审美感。但我的写实主义不求太逼真,我希望画面有层次,有虚实,通过画者的感情投入,呈现不同的意境,如此,油料就不够完美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,珍卿用国画颜料画青墨色,又找出油画颜料也画一条青墨色,叫怡民对比着感受一下,怡民拧着眉头犹疑地说:“我讲不出甚名堂,就感觉……感觉这国画颜色极清透,跟油料画出的大异其趣……”

    珍卿孺子可教地点点头:“国画的植物颜料提取植物的汁液,不用加胶,加水调和就可使用,称为‘水色’,水色基本都是透明的,不像油料覆盖力强,不透明。这墨青色是花青和墨加水调成,你‘清透’的评价倒恰如其分。水彩和油料,就调不出这么清透的墨青。”

    怡民恍然大悟地点头,连说三声“我明白了”。珍卿又蘸了另个碟中的绿色,摆到纸上叫怡民再仔细感受,怡民最后诚恳地给出“美,艳”评价。珍卿再次肯定她的感受力,又解释道:

    “国画的矿物原料称作‘石色’,多是天然的结晶体矿石,制作的石色色质稳定、色相纯美,结晶体的光泽使颜色异常明艳。刚才你看的是石绿中的三绿,它就跟绿宝石一样,西洋颜料不可能比拟。哎,不知从国内托人捎寄,几时能到这里?”

    珍卿枕着脑袋躺到沙发上:“出国前慕先生跟我说,我是站在巨人肩膀上,古典的现代的,传统的创新的,样样知识都装进脑袋里。拾人牙惠我是不屑的。不过,创新也非易事。”

    这学期还是有经典赏读课,珍卿读简·奥斯汀、托尔斯泰、易卜生,平均一到两天读一本书。圣诞节前的一段时间,读黑格尔《美学》、叔本华《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》、尼采《悲剧的诞生》等。

    这样疯狂的阅读速度,她想起杜教授从前叫她读名著,她爱不爱的都读了不少,现在看纯英文、纯德文名著,竟是事半功倍,不受阻滞。不得不说,从前积攒的涓滴之水,都能助你汇成一条江河。

    一日,珍卿叫继云表哥帮着借书,跟他一块到哈大的图书馆去。外头是飘飘洒洒的小风雪,表哥叫她站在东边门厅后头。

    珍卿无聊地理着皮衣和围巾,来往的男学生对其侧目,她谨慎地靠里边站着,忽见西边书报架子前面,一个白人男青年手舞足蹈地跟同伴笑论,说有个自称中国人的蠢家伙,向本城某大报纸搞稿自述,说中国统治者换了一拨又一拨,国家却愈发分裂动乱,人民愈发水深水热,一个世纪混乱痛苦的历史证明,中国人不识民主科学之真谛,中国根本不宜由中国人自治,当由真正现代化之强大国家,助其树立一良好政府,建立一良好制度,驯教一良好国民,才就成就中国之和平富足……

    然后,便是一阵男女夹杂的哄笑,充满了对中国人荒谬卖国文章的鄙夷。白人至上主义者以为,他们有权利认为中国人是低等人种,这种天经地义的优越感,从他们放肆刺耳的笑声显露得淋漓尽致。有个路过的中国留学生,疾步上前从那人手里夺下报纸,说这是东洋人动摇中国人心的恶毒伎俩,真正的中国人不会有此数典忘祖的卑鄙行径。

    珍卿是一种冷静的愤怒,只因为,这是一种意料中的屈辱。即使后世中国强势崛起,也有洋鬼子装成中国人造谣生事,还有卖国公知到处放毒。何况这个时空的中国积贫积弱、四分五裂,是人人能咬一口的鱼腩。什么稀奇古怪的笑料都有。

    眼见要有一场政治纠纷,图书馆职员连忙来阻止。差点跟中国男青年争执的那拨白人,大摇大摆地从书报架走出来。珍卿发现是认得的人,是许久不见的马修·史密斯——在金艾达演讲会被珍卿骂过的——刚才念报嘲笑中国的就是他,还有他同样傲慢的女朋友,还有戴维斯·萨尔责,另外两个也是曲棍球队的人。他们脸上都残存着轻鄙笑意。

    这群人都没留意到珍卿,出门就扬长而去。珍卿胸口堵着铅块似的,想起老祖宗一句话: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

    珍卿心里堵一会就过去,她是想得开的。他们国家积弱才总遭此垢辱,犯不上天天跟人吵成乌眼鸡,这样根本也没有用。

    周末金艾达演讲会有例会,这一次轮到珍卿作演讲,是关于双重道德标准的问题,她的演讲主旨大至如下:

    当今世界,双重道德标准虽然可鄙,放眼寰球却普遍存在。

    譬如,耶教的教义是爱人与爱神。当初耶教传教士来到中国,却是作为侵略者帮凶的形象。上世纪欧美列强在中国的开拓者,多是借口传教士被暴徒杀害,强行占领了中国的领土,实际传教士被杀,多系子虚乌有之事。因此本人在中国时一直以为,耶教徒多是口密腹剑之徒,披着仁爱的外衣,做着殖民者和资本家的帮凶。满嘴是民主、平等、自由等普世价值,实际推行的却是“law of the jungles(丛林法则)”。

    本人直到漂洋过海来美国念书,亲身交往一些言行如一的耶教徒,方知有的耶教神职人员,恪奉”善心施于饥贫之人,就是施于神子“的信条,耶教信徒有不少爱护众生的慈善家。有些耶教徒甚至为反战而坐牢。如此种种,才使我对耶教的神职人员有所改观。始明白并非所有西洋人,都拥戴以强凌弱的“丛林法则”。

    可这也让我产生新的疑问,为何我在中美两国之间,对耶教徒产生南辕北辙的印象?一颗咸盐在国内是咸的,它在国外就不咸了吗?是否因耶教徒在国内与国外,也会施行双重的道德标准,以为中国人乃至东亚人,并不值得他们施行在国内的标准?

    欧美列强一直以来的拓殖习惯,使他们的双重标准世人皆知。而东方文化也有双重标准,比如中国儒家文化讲“亲亲,尊尊”,便有“父为子隐,子为父隐,亲亲互隐”的现象。受传统文化影响的中国人,也有人袒护犯罪的近亲友,会利用公职为亲友谋私利。当然,这种双重标准也非中国独有……

    在演讲中,珍卿对两国的双重标准现象,都没有疾言厉色地大肆抨击,而是冷静叙述现象和危害,引起大家的反思和变化,在会员中反响不错。会长金艾达例行故事,说要发表她的这篇演讲词,珍卿照例欣然同意。

    八点多种演讲会结束,珍卿与会员们告别,看见戴维斯·萨尔责还没走。

    珍卿对萨尔责爱理不理的,径直走到门口,听着外头寒风呼啸,那砭骨的寒气似扑面而来。先用围巾把脸颈围严实,正准备拿皮大衣,陡觉肩膀一沉,原来萨尔责帮她披上皮衣。

    珍卿在国内习惯三哥这样,到国外被不熟的男士照料,还是觉得突兀不适,良好教养让萨尔责风度自然,珍卿倒不觉得萨尔责猥琐,不太热情地说一声谢谢,认认真真把手套戴服帖。

    珍卿正准备开门,萨尔责绅士地打开门,她顿一下又说声“谢谢”,竖起衣领顶着风下台阶。萨尔责亦步亦趋地跟着。

    珍卿想暖和些走得快,人高马大的萨尔责轻松跟上,他也扶起衣领呼着白气,在风雪中跟她说话:“杜小姐,我三回请你看比赛,你都不去,怎么总对人不假辞色?是我无意间冒犯你了吗?还是像恐怖的东方传说,女人跟陌生男人多说两句话,就会被她的父亲或丈夫处死?”

    萨尔责确实不明白,不管他从前态度如何,近来一直以礼相待,不说打动这女孩的芳心,难道不应当彼此友善些吗?中国人不讲既往不咎吗?

    珍卿走得身上暖和一点,闻言顿住脚步,喘吁吁地瞪萨尔责一眼,想这个人竟然这么无聊,大冷天不回去打牌喝酒,口香糖似的沾上就甩不掉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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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98章 文章诗歌古今事

    演讲会结束后, 萨尔责跟着珍卿走,珍卿不想理他,他倒很委屈的样子责问她。